此时的太和殿内,落针可闻。
王忠将头顶的乌纱帽工工整整地放在了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罢官死谏!
这是文臣最后的风骨。
满朝文武见状,无不骇然变色。
这位三朝元老,一生辅佐君王,兢兢业业,是大夏王朝最后的脊梁。
如今,他竟然要用最惨烈的方式,来对抗这位刚刚登基三年的天子。
“陛下。”
王忠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老臣在朝为官四十载,历经三朝,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荒唐之事。”
他的目光扫过昏厥在地的户部尚书赵程,又看向面如死灰的工部尚书孙志。
最后,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龙椅上的楚渊。
“太祖皇帝,布衣起兵,身披甲胄三百战,方才打下这大夏江山!”
“他与将士同食,与百姓同苦,一件龙袍穿了二十年,宫殿破损,只用泥瓦修补,他说,省下的每一文钱,都是百姓的活命钱!”
“先帝在时,虽无雄才大略,却也知节俭爱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迨!”
“老臣亲眼见过先帝为守住这份家业,宵衣旰食,批阅奏折至深夜,累得咳血,才换来我大夏三十年的安稳。”
“可到了陛下这里……”
王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与痛心,“北有强敌叩关,镇北军将士缺衣少食,依旧用血肉之躯抵御虎狼!”
“南有洪水滔天,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江山社稷已在累卵之危!”
“陛下不思如何救国救民,反而要耗尽民脂民膏,去建一个虚无缥缈的摘星楼?”
“黄金为柱,白玉为阶?”
“陛下,你可知,您脚下踩的每一块砖,都是民脂民膏!”
“您身上穿的这件龙袍,是万千百姓的血汗!”
王忠老泪纵横,他猛地转身,眼睛中燃烧着怒火。
“先帝托梦?陛下,先帝若是泉下有知,看到您这般作为,托梦给您的,怕不是什么建楼的仙法,而是催命的阎罗!”
这番话,字字诛心,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殿下百官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楚渊坐在龙椅上,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骂得好!
骂得真他娘的痛快!
这才是忠臣啊!
楚渊看着下方须发皆白、身形却挺得笔直的王忠,心中竟生出一丝敬佩。
说实话,楚渊心里还真有点被触动了。
他虽然一心想当昏君败国,但他的良心还没被狗吃完。
王忠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是值得尊敬的。
但,可惜了,朕志不在此。
老丞相,对不住了。
为了朕的终极躺平大业,只能委屈你,委屈这大夏的百姓了。
等我成仙,一定回来想办法补偿你们!
楚渊压下心中那丝不忍,面色变得愈发冰冷。
王忠见楚渊依旧无动于衷,眼神中最后一丝希冀也熄灭了。
他惨然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也罢,也罢!”
“既然陛下不听忠言,那老臣,唯有以死明志!”
“愿以我颈上之血,洗清陛下之昏聩!”
话音未落,王忠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向了大殿中那根粗壮的盘龙金柱!
“丞相!”
“王相不可!”
一时间,殿内惊呼四起,离得近的几个大臣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想要拦住他。
可王忠存了死志,动作何其迅猛,眼看那颗苍老的头颅,就要血溅金柱!
楚渊瞳孔一缩。
他可以当昏君,但不能让一个真正的忠臣,因为自己的“昏庸”而死在面前。
这是他作为穿越者的最后底线。
“拦住他!”
楚渊一声爆喝。
侍立在旁的几个禁军侍卫如梦初醒,飞扑上前,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王忠的身体。
“放开老夫!放开我!”
王忠剧烈地挣扎著,老泪纵横,“国之将亡,留我何用!让我死!让我死!”
整个太和殿,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哭喊声,劝阻声,乱作一团。
“够了!”
楚渊猛地一拍龙椅,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恐地望着龙椅上那个面沉如水的帝王。
楚渊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着殿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被架住的王忠和刚刚被人掐醒,还一脸迷茫的户部尚书赵程身上。
“丞相为国操劳,年纪大了,有些胡言乱语,朕不怪罪。”
“来人。”
“将王丞相……拖下去,送回府邸,好生休养。”
“在摘星楼建成之前,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这哪里是休养,这分明是软禁!
“陛下!你……”
王忠气的手指发抖。
楚渊没有理会王忠,他俯视着瘫在地上的赵程。
“赵尚书,你刚才说,国库没钱,对吗?”
赵程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楚渊笑了,那笑容,在百官眼中,如同恶魔。
“没钱,好办啊。”
“朕,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淅地说出了让所有大臣心态崩溃的话语。
“传朕旨意!”
“即刻起,暂缓发放北境镇北军所有军饷及补给,将调拨的十八万两白银,以及后续所有款项,尽数转入摘星楼工程!”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