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郊,黑风口。
曾经的死地,如今已是圣地。
万民欢呼,百官叩拜,声浪震天。
工部尚书孙志和户部尚书赵程,这两位不久前还哭天抢地、寻死觅活的老臣,此刻正围在一起,亢奋地商讨着“大夏皇家圣泉总务司”的筹建细节。
一个规划着名如何保护性开采,一个盘算着如何将圣泉的利润最大化。
两人眉飞色舞,精神焕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不远处,丞相王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块巨大的地脉龙髓,又深深地望了一眼楚渊马车离去的方向,然后转身,默默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回府。”
王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缓缓激活。
车厢内,王忠闭上了双眼,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轻轻摇晃。
他的脑海中,却比外面那片工地还要混乱,无数的念头在激烈地碰撞、交织、翻腾。
太和殿上,陛下那近乎疯狂的宣言。
户部尚书赵程的哭嚎昏厥。
自己那场惨烈的罢官死谏,一头撞向金柱的决绝。
陛下挪用军饷时的冷酷与不容置疑。
钦天监监正李淳在来时路上,对自己信誓旦旦的分析和断言。
最后,是那片死地里,冲天而起的神光,以及那能治愈百病的圣泉。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幕幕光怪陆离的画卷,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每一个环节,单独来看,都充满了荒诞与不合常理。
可当它们串联在一起,最终导向了“神迹现世”这个结果时,整件事就很匪夷所思。
王忠觉得,自己四十年来创建的认知,在今天,被彻底击碎了。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他没有看透的逻辑。
陛下,绝对不是一个疯子。
王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像解一道最复杂的棋局一样,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掰开揉碎,重新梳理。
第一个问题:陛下为何要在国库空虚,内忧外患之际,执意要修建一座劳民伤财的摘星楼?
之前,他认为是陛下昏聩,好大喜功。
但现在看来……摘星楼?
王忠的脑中,一道灵光猛地闪过!
幌子!
摘星楼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幌子!
一个天大的幌子!
陛下撒了弥天大谎!
陛下真正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建什么楼!
而是为了用这个最荒唐、最能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借口,名正言顺地在京城进行一项浩大的工程!
一项……勘探工程!
瞒天过海!好一招瞒天过海!
王忠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
顺着这个思路,第二个问题来了:既然是勘探,为何偏偏选中了黑风口那片人尽皆知的“死地”?
这看起来,是最不合逻辑的一点。
但王忠立刻想起了好友李淳的话。
李淳是谁?
大夏堪舆星象第一人!
连他都断言,黑风口阴气虽重,但绝非什么风水宝地,更不可能孕育出什么天材地宝。
可事实呢?
事实是,李淳错了,错得离谱!
黑风口不仅不是死地,反而埋藏着“地脉龙髓”和“万古圣泉”这等只存在于古籍中的神物!
这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的风水堪舆之术,早已超越了李淳,超越了凡俗的理解范畴!
他不是在“找”龙脉,他根本就是“知道”龙脉就在那里!
所谓的“先帝托梦”,不过是说给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听的借口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王忠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
那么,最关键的第三个问题:陛下为何要如此急切?
他不仅强行下令,不给百官任何反对的馀地,甚至不惜冒着动摇国本的巨大风险,挪用镇北军的军饷,也要在一个月内强行动工!
这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又是为了什么?
之前,王忠认为这是陛下急于享乐,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可现在,将前两个推论代入进来……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紧迫!
是紧迫感!
因为陛下知道,黑风口地下埋藏的,是足以改变大夏国运的战略级神物!
如此重宝,一旦消息泄露,会引来何等觊觎?
朝堂之上的世家大族,会不会想方设法将其据为己有?
北境虎视眈眈的陈国,南边蠢蠢欲动的藩王,他们安插在京城的探子,会不会将消息传回去?
到那时,大夏将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陛下必须快!
他必须用最雷霆、最霸道、甚至最不合常理的手段,迅速将这件事定下!
他用“昏君”的姿态,来掩盖自己真正的意图。
他用“建楼”的荒唐,来麻痹所有潜在的敌人。
他用“挪用军饷”的决绝,来展现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办成此事的决心,震慑朝堂,强行推动计划!
他是在跟时间赛跑!
他是在跟天下所有看不见的敌人赛跑!
他要赶在任何人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件定国神物,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啪!”
一声脆响,王忠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双眼壑然睁开!
通了!
一切都通了!
所有看似荒谬的环节,此刻都严丝合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