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把枪收起来吧,莫要脏了龙虎山小天师的眼睛”
休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落针可闻,萧湘湘的声音平静得象一泓深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他不是什么傀儡,是我的引路人。”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悠远,仿佛在回忆一段至关重要的岁月。
“大概十年前,他创办了新心灵舍。尽管初衷或许并不纯粹,但确确实实是他,为我推开了这扇通往‘不凡’世界的大门。
因此,我现在依然尊称他一声‘尊者’——因为这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变得锐利而执着,牢牢锁在赵知言身上:“重要的,从来只有前方等待探索的‘道’路。可惜”
她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苦笑,那一直萦绕在她周身的安定祥和气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一缕仿佛用灵魂深处的怨毒镂刻出的寒意悄然渗出。
“在我出生的地方,无人觉得这‘道’本身有何重要,他们看重的是‘术’,是‘法’,只因这些能更快地换取名利——所以,十三年前,我来到了大陆。”
“这里的气氛很好,我遇到了很多人,他们都愿意教我。
其中解空大师,更是让我看了《他化自在天魔咒》和《观音心经》,这两本书让我获益匪浅,可惜这还是术,依旧无人能真正与我坐而论‘道’。”
“所以五年前当我遇见王萌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这就是上天赐于我的礼物,她天生拥有自如进出内景的异能。
所以即使没有名师指点,也让她几乎成了最优秀的术士,可在我看来,这无疑是暴殄天物”
“内景不是术士的全部,术士也根本无法发挥出这个异能的真意,这是我最该拥有的异能,也只能是属于我的异能”
“她挣扎了,但是不重要,这只是求道路上的一点馀味,我可以花费五年的时间来谋算,也可以将包括她父母在内的数十人牺牲,也许,这反而能让我更好的掌握我的异能”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茫然,随即又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取代,“直到三天前,我在异人内部的网络,看到了关于您的讨论,听到了您的名字——赵知言。”
说着,她双手捧起一册厚厚的、封面仅是纯白纸张的复印文档,极其郑重地递向赵知言,那姿态,宛如献上某种神圣的祭品。
虽然封面空白,但赵知言瞬间明了——这薄薄一册纸,承载的恐怕是萧湘湘这些年对“内景”所有的心血、探索、揣摩与思考,并且,是从东方练炁思维的独特角度进行的阐释!
此物之重,对赵知言个人而言,几乎不亚于方洞天真人承诺开放的全真教千年典籍库!
赵知言闭上了眼睛,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终于,他猛地一挥手,重重地将那册文档推了回去,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理智就会彻底被求知欲吞噬,做出违背本心原则的决定。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重新睁开眼时,眸子里带着最后一丝复杂的希冀,紧紧盯住萧湘湘:“你有没有滥杀过无辜?”
他试图为对方,也为自己查找一个或许不存在的借口:“肖鹤云和胡兰兰最后能逃脱,是不是你中途收手了?45路公交车的爆炸,最终除了王萌萌,并没有其他死者,这也是你控制的,对吗?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人因你而死?”
他甚至下意识地说道:“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补偿王萌萌的”
话一出口,他便自嘲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是我动了妄念。”
“我自以为静功尚可,原来不过是还没遇到过真正对我称得上诱惑的存在”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我没有这个资格,更没有这个能力,去替她谈什么补偿”
萧湘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因被推拒而恼怒,也没有因被质问而慌张,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一点,对知言先生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赵知言回答得斩钉截铁,虽然内心仍在挣扎,但语气已然恢复了部分平静:“对我来说,‘与人论道’这四个字,‘人’与‘道’,同等重要。”
他难得地愿意对这样一个“敌人”多解释几句:“修行之事,最难得的便是这‘人身’。山野精怪苦修百年千年,所求不过如此,此乃天命所定,强求不得。而得了人身,能求道、能守道、能定住心性的,唯有一颗‘人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象是在阐述最重要的理念:“人心看似易得,实则最是易失、易变、易弃如敝履。
一念之差,便足以让修行人万般苦功,尽数付诸东流,坠入万劫不复之境。”
萧湘湘闻言,怔了片刻,又是一礼:“原来如此我果然,应该早些认识知言先生。”
直起身后,她忽然转身,从一直放在身旁的琴盒里取出了一把保养得极好的木吉他,她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异样的珍视。
“我又何尝不是您口中那‘心易失’的无道之辈呢?”她微微一笑,将吉他递向赵知言。
“此物虽非异宝,却是我漂泊这些年,唯一常伴身边的旧物,今日便赠予知言先生吧。愿君日后千帆过尽,犹能记得今日在此间所持守的这份‘人心’。”
赵知言看着她,沉默片刻,终究是伸手接过了那把吉他,入手微沉,木料温润。
眼见赵知言接过吉他,萧湘湘象是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她转向一直沉默立于一旁,仿佛融入阴影中的肖自在,双手合十,深深一礼,语气平静得可怕:“五年前,解空大师曾慈悲开释于我,可惜我当时执迷不悟,今日自知难逃一死便请和尚您再费心,度我一程吧。”
肖自在沉默着,镜片后的目光晦暗不明,他没有立刻动手,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