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裂隙内的时光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幽蓝晶石恒定的微光和地下池水偶尔的叮咚声标记着它的流逝。
三天。
整整三天时间,四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空间中争分夺秒地恢复着。地脉精华凝聚的池水和空气中游离的纯净能量成了他们最好的补给。虽然远不足以让伤势痊愈、力量尽复,但至少将四人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刃依旧昏迷,但他那非人的体质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在渡鸦的精心照料和地脉环境的滋养下,他内腑的伤势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愈合着,紊乱的气息逐渐平顺,甚至偶尔会在无意识中引动周围微弱的能量,形成小型的漩涡。渡鸦判断,他或许正处于一种深度的自我修复和潜能激发状态,醒来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能因祸得福。
渡鸦自己是恢复最快的。阴影力量在这种纯净环境中似乎如鱼得水,不仅伤势尽复,力量还有所精进,对阴影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他利用这段时间将整个山洞及其周边通道彻底探查了一遍,确认绝对安全,并加固了入口处的隐匿和警戒措施。
沈阳的恢复过程则充满了痛苦与缓慢。灵魂层面的创伤和世界悲鸣的反噬远非肉体伤势可比。地脉能量能滋养他的身体,却难以抚平灵魂深处的嘈杂。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冥想,试图重新梳理那灰白色的本源力量,过程如同在泥潭中挣扎,每一次凝聚力量都会引来意识深处更强烈的刺痛和悲鸣。但成效也是显着的,干涸的力量源泉终于重新汇聚起一条虽然纤细却稳定的溪流,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比之前更加精细。
变化最大的是韩玉。
地脉裂隙的环境似乎对他体内的“银钥”权限有着特殊的安抚和滋养作用。三天下来,他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熄灭的惨白。眉心的银光变得凝实了一些,意识海中那点本我微光也稳固了不少。最重要的是,那些潜伏的诡异符文在生息之源和地脉能量的双重压制下,彻底陷入了沉寂,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动。
第四天清晨(根据体内生物钟判断),当幽蓝晶石的光芒似乎变得稍微明亮一丝时,韩玉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的眼眸中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神采,虽然深处依旧藏着疲惫。
“可以开始了。”他看向刚刚结束一轮冥想的沈阳,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阳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做好了准备。
两人来到山洞中央,靠近那汪地脉灵泉盘膝坐下,相对而言。渡鸦则持匕守在洞口,神情肃穆,为他们护法。
“过程会很痛苦,我们的意识会暂时连接,共同沉入规则之海。”韩玉看着沈阳,认真叮嘱,“你会看到我的一些记忆碎片,感受到我的情绪…同样,我也会触及你的意识表层。无论如何,守住本心,不要被规则的回响和过往的阴影吞噬。”
“明白。”沈阳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连无限世界的绝望都熬过来了,他对自己意志的坚韧有足够的信心。
韩玉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眉心那点银光缓缓亮起,流淌至掌心,凝聚成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微小银色符文阵列。与此同时,他左手轻轻握住了沈阳的右手。
“放松…引导你的力量…接触它…”韩玉引导着。
沈阳闭上眼,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缕灰白色的能量,通过相握的手,缓缓渡向韩玉掌心的银色符文。
当两种性质迥异却都蕴含着规则特质的力量接触的瞬间——
嗡!
沈阳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无数破碎的光影、嘈杂的声音、混乱的规则信息如同海啸般向他涌来!
他看到了!
不再是之前被动感知的模糊碎片,而是更加清晰、更加连贯的景象:
——无尽的虚空,无数条散发着各色光芒的“路径”如同巨树的根系,连接着一个个或明亮或黯淡的光点(世界)。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宏大意志(源初)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监控着这一切。年轻的韩玉(或者说,银钥单元z-07)如同一个精密的零件,在庞大的控制中枢内忙碌着,眼神空洞,执行着吞噬与转化的指令…
——某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在“路径”的抽取下迅速枯萎、崩解,化为最本源的规则能量被输送向不可知的深处。韩玉站在控制台前,看着监控画面中那个世界生灵涂炭的惨状,原本空洞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恐惧、负罪感,以及…一丝萌芽的反抗…
——决定背叛的那个瞬间,他利用自身权限,强行切断了数条重要的“路径”,引发了系统局部的崩溃警报。在漫天闪烁的红光和冰冷的追杀指令中,他盗取了一部分核心数据,冲破重重封锁,跃入了未知的虚空…
——在虚空中漂泊,看着一个个被“源初”标记为“养料”内心的绝望与孤独如同毒药般蔓延…
——最终,他发现了这个规则相对独特、似乎未被“源初”完全标记的“边缘世界”最后的力量伪装潜入…
——初来乍到的迷茫,学习伪装成人类的艰辛,进入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作为掩护…
——无数次在深夜被心阱的痛苦和规则的反噬折磨,独自蜷缩在黑暗中忍受…
——直到…在综艺节目中,遇到那个表面冷漠、眼神却异常干净坚定的男人…
这些记忆如同潮水,冲击着沈阳的意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韩玉曾经的麻木、后来的痛苦、背叛时的决绝、逃亡中的绝望、以及…遇到自己后,那死寂心湖中泛起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细微涟漪。
与此同时,沈阳也感觉到,自己意识表层的某些东西——比如在无限世界中挣扎求生的片段、对力量的渴望、对韩玉那份复杂难言的情感——也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在韩玉的意识中荡开了波纹。
这是一种奇妙的、近乎赤裸的灵魂接触,超越了言语,直达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