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联合提出的建议,若他一意孤行,坚持让太子留在山东,反而会显得反常,坐实了外界关于“太子权势过大”、“陛下难以掌控”的猜测。
他心中权衡着。
高明确实该回来了,西州之事也需要他。
但以这种方式被“逼”着召回,让他这个皇帝心中十分不快。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不仅仅是召回太子那么简单,这是一次对东宫势力的试探和打压。
就在殿内气氛几乎凝滞,所有人都等待着皇帝最终决断的时刻。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淅的脚步声,一名身着风尘之色的鸿胪寺官员,手持紧急文书,未经通传便直入大殿,在丹陛下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高声禀报。
“启禀陛下!加急传讯!太子殿下銮驾……距长安城……不足二十里!在驿站等侯陛下旨意!”
“什么?”
“太子回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一瞬间,整个太极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激起千层浪!
方才还言辞凿凿、要求召回太子的众臣,此刻全都目定口呆,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崔仁师、郑仁泰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火辣辣的疼。
他们还在弹劾太子久不归京,还在要求下旨召回,结果……太子已经快到家门口了!
长孙无忌的瞳孔微微收缩,捻着胡须的手指停顿在半空。
房玄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随即化为深沉的思索。
端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清淅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高明……回来了?
就在这满朝文武,包括他这个皇帝,都在讨论该如何“体面”地将他召回的时候?
他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为何百骑司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
他这一路,竟能如此悄无声息?
他发现自己,似乎又一次低估了这个儿子。
这份决断,这份行动力,这份……悄无声息间,便将满朝算计化为无形的手段!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只剩下那鸿胪寺官员急促的喘息声,以及无数道震惊、疑惑、徨恐的目光,交织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太子李承乾,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方式,回来了。
长安城东二十里。
太子銮驾于辰时初刻便已抵达此处官驿。
依照礼制,储君外出归京,需停驾于都城二十里外,遣使奏报,待天子诏命,定夺迎仪。
李承乾端坐于驿馆正堂,一身玄色常服,神色平静。
窦静与王琮侍立两侧,眉眼间却难掩一路风尘与此刻的紧绷。
驿馆外,旌旗微垂,禁军肃立。
所有仪仗皆已按制摆开,却静默得只闻风声马嘶。
这份寂静,与二十里外那座举世无双的都城的喧嚣,隔空相望。
“殿下,”窦静趋前一步,低声道,“已按制遣使入京奏报。是否需催促……”
李承乾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不必。”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
“礼不可废。朝廷自有章程,我等在此静候便是。”
他目光投向窗外,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夏日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番等待,非止于礼仪。
更是他与长安城内那无数双眼睛,那无数番心思的第一次无声交锋。
他提前归来,打乱了诸多部署,此刻这二十里外的停顿,既是遵循祖制,亦是给朝廷,给父皇,也是给那些暗中窥伺之人,一个反应与权衡的时间。
他知道,自己山东一行所为,绝非仅仅平息了一场蝗灾。
太极殿内。
常朝已散,但内核重臣皆被留了下来。
气氛比之朝会时,更为凝滞。
李世民已换下朝服,着一身赭黄常袍,坐于御榻之上。
手指无意识地在榻沿轻轻叩击,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房玄龄、长孙无忌、高士廉等人。
“太子銮驾已至泸水驿。”李世民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依制停候。诸卿以为,当以何仪制迎太子还京?”
他没有问该不该迎,太子归京是天经地义。
他问的是“何仪制”,这其中的分寸,便是朝堂风向的体现。
殿内沉默了片刻。
长孙无忌率先开口,他捻着胡须,语气显得深思熟虑。
“陛下,太子殿下山东赈灾,功在社稷,安抚黎庶,扬威地方。更难得者,殿下于灾后倡导向学,激励寒俊,此乃深谋远虑,为国储才。臣以为,当以殊礼迎之,方可彰陛下嘉奖之功,显朝廷重储之意。或可遣一位宰相,率相关衙署主官,出城十里相迎。”
他这番话,将太子山东之行定了性,抬得很高。
建议的仪制也足够隆重。
遣宰相出迎,已是极高的规格。
高士廉微微颔首,补充道:“辅机所言甚是。太子殿下此番不仅平息天灾,更收拢山东士民之心,功莫大焉。仪制不可轻慢,以免寒了殿下与天下人之心。”他目光扫过众人,意在强调太子此举带来的“人心”收益。
房玄龄一直沉默着,感受着御座上投来的目光,也感受着殿内微妙的气氛。
他深知陛下此问的深意。
陛下此刻需要的,是一个既能彰显太子之功,又不至于过度刺激各方神经,同时更能体现朝廷掌控力的方案。
他缓缓出列,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山东之功,确需旌表。诸公所言礼制,亦为国之根本,不可轻废。”
“然,太子殿下此行,非比寻常巡狩或省亲,乃陛下钦差,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