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激动得站起身来,在殿内快速踱步,右脚踝的疼痛似乎完全被抛诸脑后。
他脑海中思绪翻滚,将李逸尘所言的逻辑链条反复梳理。
这是一个宏大的、环环相扣的战略!
其眼光之长远,格局之宏大,远超他所接触过的任何经史子集或权谋策略!
然而,兴奋之馀,一股沉重的压力也随之而来。
他停下脚步,看向李逸尘,眼中充满了凝重。
“先生,此策虽妙,然则……依先生所言,要推动这生产力真正实现大的发展,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恐怕需要……数十载,甚至几代人的努力吧?”
他想到了改变农具、兴修水利、提升工艺,哪一样不是耗时费力?
更何况还要改变人们轻视工匠的观念。
“殿下所虑极是。”李逸尘坦然承认。
“生产力的发展,有其自身规律,往往是一个积累和渐进的过程,确实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持之以恒的投入,更需要……政治上的绝对支持和稳定。”
“这非一代明君所能毕其功于一役,需要您立下志向,并将其作为国策,代代相传。”
“这,便是臣所说的‘漫长’。”
他走到李承干面前,目光恳切而坚定。
“故而,殿下现在开始布局,正当其时。先在工部站稳脚跟,大力鼓励各项技艺革新,尤其专注于农事与水利等关乎民生的领域。厚赏工匠,提高其社会地位,让天下人看到,跟着太子殿下,凭着实干与巧思,同样可以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同时,利用东宫之力,搜集、整理、推广那些行之有效的改良技术。”
“哪怕一年只能让粮食亩产增加一斗,十年下来,积累的财富便足以养活数十万人口!”
“这便是生产力发展的力量!”
李承干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的迷茫和焦虑都吐了出来。
他回到案前坐下,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而锐利。
“学生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他低声说道,仿佛是在对自己宣誓。
“以往学生只知在经史中寻章摘句,在朝堂上与人争权夺利,却不知这天下兴衰的根本,竟系于此生产力三字!更不知学生的理想,竟要着落在此处!”
他抬起头,看向李逸尘,眼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找到了人生方向的释然。
“先生今日教悔,如同再造。学生知道前路漫长,荆棘遍布。”
“但既已看清方向,学生便不会退缩。这推动生产力发展之路,学生走定了!从工部开始,从奖励工匠、改良农具开始!”
“孤要让我大唐的工匠,成为天下最受人尊敬的工匠!要让我大唐的土地,产出天下最丰足的粮食!”
李逸尘很欣慰,他知道这一套理论对于一个即将成为帝王的人是非常重要的。
不象是寻常人,知道了也就是知道了。
顶多在看实物的时候角度有所不同。
但是对于帝国掌舵之人来说,它却是控制航向的舵盘。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太极宫承天门外已有早到的官员在等侯。
李承乾身着太子朝服,站在百官之前,他的身影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
右脚踝处传来的隐痛被他刻意忽略,他的目光越过厚重的宫门,望向那层层迭迭的殿宇楼阁,眼神坚定。
宫门开启,钟鼓齐鸣。
百官依序而入。
殿内,李世民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下的目光扫过群臣,不怒自威。
日常的政务一一奏报、议论、裁决,流程一如往日。
李承乾静立于御阶之下,并未急于出列。
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的请求显得不那么突兀,却又足以引起所有人重视的时机。
终于,当工部尚书段纶出列,禀报今年将作监关于京畿地区官道修缮的预算及章程时,李承乾知道,机会来了。
段纶奏毕,退回班列。
殿内短暂安静了一瞬。
就在宦官即将宣布下一项议题时,李承乾动了。
他手持玉笏,稳步走出班列,面向御座,深深一揖。
“父皇,儿臣有本奏。”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太子有何事奏来?”
“儿臣所奏,正与工部之事相关。”
李承干声音清朗,回荡在殿中,引得众臣纷纷侧目。
“段尚书方才所奏官道修缮,利国利民。然儿臣近日深思,我大唐立国已近二十载,四海渐安,然欲求国力长治久安,万世不移之基业,仅凭现有之工巧技艺,恐难以为继。”
“农具之利钝,关乎黎民温饱。器械之精粗,关乎军国强弱。水利之兴废,更关乎天下丰歉。工部所辖,实为国之命脉所系,其责重大,关乎国本。”
他顿了顿,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视线,其中不乏重臣如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深沉的目光。
他提高了声量。
“儿臣忝为储君,常思为父皇分忧,为社稷尽力。因此,儿臣恳请父皇,”
他再次躬身,语气底气十足。
“允儿臣全面辖制工部!儿臣愿亲自主持工部事务,务使我大唐之工艺,远超历代,让我大唐之仓廪,更加充盈!”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一阵低低的哗然在百官中扩散开来。
太子请求具体管辖某个部门并非没有先例。
但“全面辖制”工部,这意味着工部及其下辖的将作监、少府监、军器监等所有机构,其人事、财政、各项工程的审批与执行,都将归由太子直接管理。
工部尚书、侍郎等官员需向太子负责。
这几乎是将整个帝国的工程建设和技术制造体系,从皇帝的直接掌控中剥离出来,交给了太子。
李世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