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他身体微微前倾,他没有立刻回应,目光深沉地看着阶下的儿子。
“太子,”李世民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你有此心,朕心甚慰。工部事务繁杂,涉及国计民生,确需锐意进取之人掌管。”
“然,全面辖制……非同小可。工部所司,上至宫室营缮、礼器制造,下至百工管理、山川修缮,乃至军械打造、屯田水利,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身为储君,学业、监国、礼仪诸事已是不轻,再总揽工部,恐精力不济。”
李承乾听出了父亲的尤豫和拒绝之意。
他早有准备,此刻并不气馁,反而抬起头,目光迎向李世民。
“父皇明鉴。儿臣深知工部职责重大,正因其重大,儿臣才愿亲力亲为,为我大唐夯实根基。儿臣并非要独断专行,凡重大决策,自当禀明父皇圣裁。至于精力,儿臣年轻,正可磨砺,不敢言苦。”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他深思熟虑的筹码。
“况且,儿臣既请此任,自有把握为父皇解一近忧。若父皇允儿臣所请,儿臣愿在三月之内,为内帑及民部,额外提供十万石……精盐。”
“精盐”二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刹那间,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承乾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
就连一直垂眸不语的长孙无忌,也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精光一闪。
房玄龄捻着胡须的手停在了半空。
李世民敲击扶手的手指倏然停下。
他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坐直了一些,眸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但旋即又被更深沉的思虑所掩盖。
十万石精盐!
这不是粗盐,也不是带着苦味的矿盐,而是东宫特有的雪花盐!
其价值远超同等数量的粮食。
如今国库虽非空虚,但用度亦紧,对外用兵、赏赐功臣、赈济灾荒,处处需要钱帛。
这十万石精盐,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能解太多燃眉之急。
李世民的心动了。
巨大的利益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心动。
但他毕竟是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帝王,深知权力制衡的重要性。
工部,看似不如吏部、民部、兵部那般内核,但其管辖范围极广。
李世民在心中快速盘算着工部的权责。
工部,其下有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四司。
工部司掌经营兴造之众务,包括城池土木、工役程式、京都营缮、材物采购、工匠管理等。
屯田司掌天下屯田及京文武职田、诸司公廨田。
虞部司掌京城街巷种植、山泽苑囿、草木薪炭、供顿田猎之事。
水部司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凡舟揖灌溉之利,皆总而成之。
此外,还有直属的将作监,掌供邦国修建土木工匠之政令,总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负责宫室、陵寝、官廨、城郭等的具体营造。
少府监,掌供百工伎巧之事,总中尚、左尚、右尚、织染、掌冶五署,负责宫廷所需服饰、器物、仪仗等的制造。
军器监,掌缮造甲弩之属,按时输入武库。
甚至各地的重要矿冶、铸钱监,也多在工部的业务指导范围之内。
这确实是一个庞杂而关键的体系。
将如此全面的管辖权交给太子,意味着太子将直接掌控大量的工程资源、工匠人力、部分屯田收入、山川林泽之利,乃至军器制造的一部分环节。
太子府的势力将借此迅速渗透到这些实权部门,其能量和影响力会急剧膨胀。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落到李承乾身上。
他看到的是儿子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志在必得的锐气。
他在尤豫。
一方面是巨大的利益诱惑和一丝对儿子成长的期许,另一方面是对权力失衡的担忧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警剔。
殿内的群臣也都摒息凝神,等待着皇帝的决定。
不少人心中翻江倒海。
太子此举意欲何为?
仅仅是为了做事?
还是借此培植私人势力,巩固储君之位?
那十万石精盐的承诺,是空头支票,还是真有依仗?
若是后者,太子的手段就有些惊人了。
良久,李世民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中的寂静。
“太子,你可知,工部事务,关系甚大。朕并非不信你,只是……”
李承乾立刻接口,语气恳切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务实。
“儿臣明白父皇的顾虑。工部所涉,乃国之公器,儿臣绝不敢因私废公。儿臣请辖工部,只为做事,不为揽权。”
“父皇若允,工部一切章程,儿臣必严格遵守。父皇若有何需要工部紧急办理之事,或是对某些工程另有部署,一切仍按父皇旨意行事,工部上下必优先办理,儿臣定当鼎力相助,确保无误!”
这番话,既表明了态度,又给了皇帝一个台阶,暗示皇帝即使交出管辖权,依然可以保留最终的干预权和特定项目的指挥权。
李世民目光闪铄,内心反复权衡。
太子的条件太诱人,姿态也放得足够低。
全面辖制,但保留皇帝的最终否决和干预权,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折中方案。
既能得到那十万石精盐,解决财政压力,又能借此观察太子的能力和真正的意图。
看他是否真的能将工部事务打理得更好,是否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夯实国本”。
或许,这也是对太子的一次考验。
风险固然有,但收益也可能巨大。
况且,以他李世民的威望和对朝局的控制力,即便太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