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窦静、杜正伦。
“他们不是弹劾孤吗?不是攻讦东宫属官吗?不是想让孤寸步难行吗?”
李承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便让他们也尝尝,被弹劾、被攻讦的滋味!”
他看向窦静。
“窦卿,你即刻连络所有与东宫亲近、或对世家早有不满的御史、给事中、
乃至各部郎中、员外郎!”
“将关于崔、卢、郑、王几家官员的不法之事,诸如贪渎、徇私、纵奴行凶、侵占民田等,一一整理出来,证据务必确凿!”
他又看向杜正伦。
“杜卿,你负责统筹,哪些人弹劾哪些事,何时发动,如何造势,需有章法,务求一击必中,打就要打疼他们!”
几乎与此同时,长安城数座深宅大院内,也正进行着关乎东宫命运的议论。
博陵崔氏在长安的别邸,花厅之内。
崔氏崔仁师端坐主位,下首坐着几位族中在朝为官的子弟,以及两位来自清河崔氏和荥阳郑氏的代表。
“诸公,情势已然明朗。”
崔仁师缓缓开口,面色沉静。
“太子执意擢升匠户,混肴士庶,此风绝不可长。我崔氏子弟已率先请辞东宫冼马,表明了态度。”
一位崔姓官员接口道:“叔父所言极是。太子近半年来,行事愈发乖张。先有工部鼓噪工匠,后有所谓深入基层”之说,令我等家中那些不安分的旁支庶子渐生异心。”
“如今更是公然授匠人以官身,若再不制止,恐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郑氏代表郑元寿捋须点头,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
“崔公高义,率先发声。我郑家亦已令在东宫任职的子侄告病,暂避风头。”
“太子此举,确是过了。寒门士子尚需十年苦读,方有鲤鱼跃龙门之微末希望。一匠户,何德何能,竟可一步登天?”
“长此以往,我等诗书传家之门第,与操持贱业者同列,颜面何存?”
“何止颜面!”另一位崔氏子弟愤然道。
“这是要掘我等根基!若工匠可轻易为官,谁还愿寒窗苦读?谁还尊我士族清望?太子这是在动摇天下根本!”
厅内众人纷纷附和,言辞激烈。
他们并非不知太子近来声望提升,也并非完全无视东宫在实务上的一些成效。
但“工匠为官”这件事,触碰了他们最为敏感、最不容侵犯的底线——维持了数百年的社会等级和选官制度。
崔仁师抬手,压下议论。
“光是我等几家表态,尚不足惧。太子毕竟是储君,手握听政之权。需得让朝中更多同僚,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者,看清此事利害。”
他目光扫过众人,“赵国公、梁国公等处,需有人前去陈说利害。”
郑元寿会意:“崔公放心,此事关乎我等共同气运,自当同心协力。明日我便亲自前往赵国公府拜会。”
“有劳郑公。”崔仁师点头,“梁国公处,由我亲往。”
翌日,赵国公长孙无忌府邸。
书房内。
长孙无忌坐在胡床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听着坐在下首的郑元寿言辞恳切地剖析利害。
“————赵国公,非是我等要与太子殿下为难。实在是殿下近来所为,令人忧心忡忡。”
郑元寿叹了口气。
“鼓励工匠,已是非圣贤所教。如今更擢升匠户为官,此例一开,恐天下哗然,士子离心。储君乃国之根本,若因一时之策而失了士林之心,于国于家,皆非幸事啊。”
长孙无忌慢慢啜着茶,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偶尔“恩”一声,表示在听。
郑元寿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太子年轻,或是一时受了身边宵小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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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身为国舅,又是朝堂重臣,于公于私,都当规劝殿下,使其迷途知返。只要殿下收回成命,严守士庶之别,我等必定————”
“郑公,”长孙无忌放下茶杯,打断了他,声音平淡。
“太子殿下乃陛下钦定储君,行事自有章法。擢升匠户一事,老夫已知晓。
其中是非曲直,陛下圣心独断,非我等臣子可妄加揣测。”
他既未赞同郑元寿的观点,也未替太子辩解,更未对所谓的“宵小”发表看法。
郑元寿心中一沉,知道长孙无忌这是不愿表态。
他试图再劝:“赵国公————”
“好了,”长孙无忌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态。
“郑公之意,老夫明白了。太子之事,陛下自有主张。我等为人臣子,恪尽职守便是。若无他事,老夫还要入宫觐见。”
话已至此,郑元寿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起身告辞。
送走郑元寿,长孙无忌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
他何尝不知世家们的担忧?
他也对太子近来一些打破常规的做法心存疑虑。
尤其是提拔工匠为官,确实过于惊世骇俗。
但他是国舅,是太子的亲舅舅,更是李世民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他的立场,绝不能简单地与世家门阀绑在一起。
太子再不是从前那个冲动易怒的跛足少年了。
他背后有高人指点,一步步走来,虽惊险,却总能化险为夷,甚至声望日隆。
陛下今日将弹劾奏疏尽数转送东宫,其用意————长孙无忌目光深邃。
陛下这是在磨砺太子,也是在观望。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长孙无忌绝不能轻易下场。
同日,梁国公房玄龄府上。
崔敦礼的遭遇与郑元寿类似。
房玄龄耐心地听完了崔敦礼对太子政策的忧惧,对士族未来的担忧,始终保持着温和而疏离的态度。
“崔公忧国忧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