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曼盯着青禾,见她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急切与徨恐,不似作伪,原本紧绷的怒意渐渐褪去,眉头却缓缓皱了起来,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青禾见状,又急忙说道:“外面都说,沉公子昨晚在家被人杀了,死得可惨了————说他的脑袋都被凶手拧了下来,连、连脑浆子都被————被喝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青禾的声音都在发颤,显然是被这传言吓得不轻。
“不可能!”
赵玉曼还是无法相信,沉烈的实力她是知道的,寻常武者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青禾说得有鼻子有眼,加之外面已然传开,她心里也不由得打了个突。
她来回踱了两步,沉声道:“来福!”
门外的护卫连忙应声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你立刻去安兴坊那边打听,看看沉烈沉公子是否出了什么事,一有消息马上回报!”赵玉曼语速极快地吩咐道,眼神锐利如刀。
“是!”
护卫不敢耽搁,转身便快步离去。
打发走护卫,赵玉曼才转头看向青禾,脸色依旧严肃,语气带着严厉的警告:“你给我记着,若是打听回来,沉公子安然无恙,你这胡乱传谣、惊扰人心的罪过,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禾缩了缩脖子,连忙低下头:“是————奴婢知道了。”
心里却暗自祈祷,希望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倒不是盼着沉烈死,只是怕自己真要因此受罚。
大堂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赵玉曼渡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来回回荡,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显然,青禾带来的消息,已在她心里投下了一片阴影。
赵玉曼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思绪渐渐飘远。
校场试上,沉烈被杨景击败。
自那以后,她对沉烈的评价没来由低了几分。
毕竟在她看来,沉烈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杨景击败。
杨景突破暗劲才多久?以前更被她拒绝,竟然击败了名传鱼河的沉烈。
这就象是你以前很看不上的前未婚夫,把他甩掉之后,发现他竟然比现在的未婚夫更优秀。
无论如何,校场试之后,赵玉曼心中对沉烈确实是有几分不满的。
加之沉烈之后一直在养伤,她虽仍会隔三差五去探望,却不象从前那般频繁,更多时候是派侍女送去些伤药,略尽心意。
可即便如此,沉烈的实力,赵玉曼心里是有数的。
暗劲巅峰的修为,实战也是出类拔萃,在鱼河县年轻一辈里足以排进前列,便是在整个暗劲武者的圈子里,也属佼佼者,鲜有敌手。
而且她心里清楚,沉烈的分量极重,绝非寻常武者可比。
赵氏镖局这些年虽还算安稳,但内有旁支凯觎,外有其他镖局虎视眈眈,若能将沉烈这等高手拉入阵营,无论是镖局的整体实力,还是她自身在家族内部的话语权,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正因如此,她是打心底里不希望沉烈出事的。
甚至就在前两日,她还盘算着,等忙完这批往沂州的镖货,便亲自去一趟破山武馆,邀请养好了伤的沉烈到家里吃顿饭。
想到这里,赵玉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算沉烈输给了杨景,那也只是一时失手。
论真实战力,自家父亲,赵氏镖局如今的第一高手,同样是暗劲武者,却未必是沉烈对手。
若是沉烈真答应来赵家吃饭,那场面定然要办得隆重些。
她甚至都想好了,备上几坛陈年的女儿红,再邀上几位有声望的武行前辈作陪,既显诚意,也能让沉烈面上有光。
这念头才在心里盘桓了两日,青禾就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赵玉曼重新迈开脚步,踱步的频率更快了些。
大堂里的寂静被她的脚步声填满,每一步都象是踩在心头,沉甸甸的。
两柱香的功夫后。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镖局门口停下。
紧接着,便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去安兴坊打探消息的来福掀开门帘冲了进来。
他跑得满头大汗,发髻散乱,脸上沾着些许尘土,神色慌张得如同刚才的青禾,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悸。
赵玉曼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头猛地咯噔一下,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来福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说明了大半问题。
来福跟跄着跑到堂中,弯着腰剧烈喘息,胸口起伏得如同风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顺过气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小、小姐————我刚从安兴坊回来————那边————那边真出了大事!”
他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好多人围在一个院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我好不容易挤进去打听,才知道那院子就是沉公子家!里面好多官府的人,穿着皂衣的官差进进出出,还有仵作在里面查验情况————”
“我拉着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街坊问了,他说————说那位沉烈沉公子,确实是死了!”
来福的声音带着颤音:“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但肯定是个厉害人物。沉公子在家被人杀了,街坊们都说昨晚没听到半点打斗声,可见凶手和他的实力差距不小,动手时干净利落————”
“还有人猜测,说不定是化劲强者出的手,不然哪能这么轻易杀死暗劲巅峰的沉公子?就是不知道沉公子怎么得罪了那样的大人物————”
听着来福的讲述,赵玉曼整个人都呆住了。
来福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不忍,继续说道:“而且————而且沉公子死得极惨,听旁边的老仵作说,尸身都被打烂了,院里地上到处是血,脑浆流了一地————”
“啪嗒”一声。
赵玉曼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