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绪有如潮水,又似乱麻,一旦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的三天里,李慕玄都沉浸其中,不能自已。
他看得出来,左门长派洞山先生悉心教导,应当是对自己的重视,是在考验自己。
但他又担心,其将自己丢在这里三年,只是想逼自己承认——自己一直在演,就象一只在学人的猴子。
他承认自己在演,承认自己想以此来得到认可,但他对左门长的崇拜、对三一的渴望、对“恶童”过往的悔改之心也都是实打实的,从未改变……
难道不也是一种诚心?
下课后,李慕玄和几名同学结伴走在街上。
“胡思乱想什么!不管左门长是真的在考验我,还是在戏耍我,如果现在就乱了方寸,我之前的一切作为可就真成了笑话!”他握了握拳头,心中想道。
“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过去的每一次选择都能让我如愿得到想要的,我从没有错过……这次也绝不会错的!”
“李慕玄!发什么呆呢!”
这时候,前方的同学转头招呼:“快走呀!鬼手王又来啦!去晚了他可就收摊儿了!”
“哦!”
李慕玄赶紧跟上,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天桥旁,一眼便看到了空地那干瘦苍老的身影,随之一愣,瞪大了眼睛。
“这是……”
他看见,一枚枚泥捏的弹丸在老者的周身浮悬,随着其动作飞旋,如臂指使,飞散聚拢……
那绝非由任何的机关操控。
“是异人之功?!”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此等手段,毕竟世间异人本就少见,而见其操控自如、神乎其技,他不由得眼神一亮,露出向往之色。
对李慕玄而言,能入得三一、拜左门长为师,那自然是最好的,但如今他心绪已乱,难免心猿意马,想另寻别径……
若能拜此人为师,至少还能够踏入修行,不至于蹉跎光阴。
他心知不该如此,但这念头就是止不住地涌起,甚至还自顾自地想着:“先学一门手段保底,再携艺拜三一……也不是不行?”
此念一起,便再无法压抑,李慕玄搓了搓手掌,便趁鬼手王收功之际,骤然伸手,将一枚弹丸握在了手里。
“咦?”
鬼手王眉头一挑,用馀光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其馀的弹丸收回袖里:“雕虫小技,在各位老少爷们儿面前献丑了,望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感激不尽!”
片刻……
待看客散尽,鬼手王背着双手、身形佝偻着离开了此地,踏上天桥,便准备离去。
今天的收入不错,够用上一阵的。
而当看到桥上那少年身影,他脚步一停,瞪了下眼睛:“小子,你好大的胆子。”
“抱歉,前辈的手段实在神奇,我一时没忍住……就伸手接了。”李慕玄将弹丸双手奉上,一脸躬敬。
“哦?这么说,你是专门在这儿等我咯?”
“真拿到手里我也慌了,只好等在这里,等人散去。”
就象在左门长面前一样,李慕玄依旧是没说实话,因为他不确定眼前之人是左门长派来监视他的,还是无关的异人。
“不管哪种,这类奇人异士大多桀骜,与他们相处,自轻自贱反而被他们瞧不上,不卑不亢就行!”
而果不其然,鬼手王对他产生了兴趣:“小子,你什么门户?”
“没有门户,只是从小跟着家父结识了不少您这样的异士。”
“我这样的?你认得我这手段么?”
“说不准,曾经见过‘机云社’内的前辈好象会用类似的手法。”
“吼吼!有些见识,还知道机云社……但那些猴崽子也配和我比?”鬼手王一脸不屑,嘴角咧起。
而下一刻……
唰!
“吔?”
不等李慕玄反应,鬼手王骤然出手,一股无形而巨大的推力骤然席卷,将其推飞到半空,朝河中落去。
噗通!
这还没完,在这力量的牵扯下,李慕玄被推向河底,紧接着又一个盘旋、浮上水面,在水面被拖行出十几米,才落到了岸边。
路人纷纷上前:“喂!小家伙!你没事吧!”
“你怎么上来的!”
“哈……哈……哈……”
此时的李慕玄满脸惊讶、大口喘气,他可以确定,这老东西绝不是左门长找来的,三一门内绝没有这么胡来的人。
不止是三一,他父亲结交过那么多奇人,这样的也从没见过!
而看到这小子的眼神——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兴奋,鬼手王不由惊喜。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小子。
“有趣!”
“王老头儿,别胡闹了。”
这时候,一道身影走近,中分头、老鼠脸、酒糟鼻、贼眉鼠眼的,正是与鬼手王同行的全性同门——苑金贵。
两人途径此地,逗留几日只是为弄些盘缠,可看这王老头儿的表情,姓苑的立马明白了他的心思,眼珠顿时一转……
嘴角翘起。
待行至无人地……
“王老头儿,您别逗那孩子了,那个书院的孩子您都离远点儿。”苑金贵提醒。
“怎么?”
“这里离哪儿不远您没数么?那个书院的先生曾经是三一门人,他教的孩子说不准就和三一门有什么瓜葛呢?”
“哦?”
鬼手王两眼一眯,又来了兴趣。
苑金贵心知,王耀祖与左若童有过节,不提还好,一提其必会杠上。
这也是他想看的。
和他的外号“长鸣野干”一样,他就象路边狂吠的野狗,不为咬人,只为激人怒气,纯纯的乐子人一个,就等着坐看好戏。
对此,王耀祖自然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