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一点也不晚!”
詹徽打量着蓝玉,一字一句道:“难道凉国公沙场征战的本领,也是被人从小教到大的?”
蓝玉脸色一怔,是啊,他小的时候连字都不认识,更何况能接触到武将了,也没有什么兵法学习,不还是靠着自己打下了这凉国公爵位?
“先生尽快明言,蓝玉为了活命,势必殊死一搏。”蓝玉再度拱了拱手,片刻间他对詹徽的称呼改变,现如今已经是‘尊称’了。
詹徽颔首,然后道:
“允熥殿下继位的难点,在于其所表现出的能力,远远不如允炆殿下。”
“同时,也因凉国公乃是允熥殿下舅爷,这属于外戚,陛下担忧若是册立允熥殿下的话,百年之后凉国公会以外戚身份挟持天子、大权独握。”
蓝玉听着听着,额头不禁浮现出细细的汗珠,合计着就算是立朱允熥,他性命都有可能不保啊。
“纵观这些问题,其实皆能合并起来解决。”
“国公可知,三王治理三县之事吧?”
蓝玉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自然知晓,甚至其中道理这段时间他也琢磨出了个大概,不得不说刘三吾那群文官手段当真不凡,出手就是杀招。
“句容、溧水、江浦三县,这是陛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积弊甚多,三县中存在诸多勋贵豪强力量,这就导致纵然三位藩王,也没有任何方法解决积弊。”
“这是刘三吾等人的手段,但却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说到这里,詹徽摸了摸发白的胡须,哈哈大笑道:“今日我就派人去东宫知会允熥殿下,让其前往乾清宫拜见陛下,请求同样参与朝会。”
“后日朝会,由允熥殿下提出,愿主动帮助三王,治理三县积弊。”
“届时,由凉国公亲自出马,配合允熥殿下,镇压这三县内反抗的豪强勋贵!”
说实话,当这个方法提出来后,蓝玉确实心中认真琢磨了一会,但他发觉以自己的政治头脑,仅仅凭借想,短时间内难以理清其中深意。
“先生,这其中的深意”
“还有若是我蓝玉亲自镇压三县内反抗的勋贵豪强,这不是让我得罪我那帮老兄弟吗?”
蓝玉并未动怒,而是露出请教之色。
詹徽话音平淡,说的话极具力量:
“此事若成,一来,三县积弊藩王们无法解决,但允熥殿下却能解决,这难道不能体现出来允熥殿下的能力?”
“二来,陛下担忧的是什么?陛下担忧若是册立朱允熥的话,凉国公会以外戚身份专权,但现在凉国公对允熥殿下言听计从,甚至不惜得罪昔日军中宿友,这份忠诚能打消陛下部分疑心。”
“三来,凉国公在军队中的影响和力量太大了,军队中不少军官、将军、地方上的勋贵、豪强,都和凉国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战友就是属下,凉国公亲自出手解决积弊,收拾这群勋贵豪强,势必会也引得他们为敌,这般看似结下了不少仇家,让凉国公显得孤立,可在陛下眼中一位受到勋贵集体孤立的将军,才是好将军,值得托付的将军!”
咣的一声,詹徽举起杯盏,朝着桌案上重重一拍!
“允熥殿下的能力、凉国公对允熥殿下的忠诚、凉国公本身被勋贵集体孤立,这三把斧轮下来,陛下就算不会立刻更换皇太孙,但难道心中不会产生半点易储的心思?”
蓝玉心中卷起惊涛骇浪,这三板斧确实不得了啊。
不过随即,蓝玉就再度担忧起来:“但若是这般的话,那勋贵豪强们敌视我,还会支持允熥吗?”
“依旧会。”詹徽话音斩钉截铁:“这其实并不犯冲突,因为这件事情又没有常家参与,他们会靠拢常家,疏远蓝家。”
听到这话,蓝玉就放心多了。
“好,那就依此计行事。”
渐渐的,月色稀疏,一弯残月被流云半掩,洒下惨淡的清光。
高耸的宫墙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如同无声的叹息。
东配殿内,殿门紧闭,将春夜的微寒彻底隔绝,数盏青铜仙鹤连枝灯静静地燃烧着,烛火却是昏黄的,勉强驱散了黑暗,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殿内紫檀木的书架上,列满了经史子集,一张巨大的紫漆描金云龙纹书案置于中央,上面杂乱的摆放着文房四宝,诸多士子、文人们忙碌的满头大汗,眉头紧皱。
翰林学士刘三吾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圆领袍,在东配殿内来回踱步,哪怕天已经黑了,他依旧精神斗擞,眼中浮现出血丝,也丝毫不见倦意。
“明日日落之前,至少需要修订出‘名例律’、‘吏律’‘户律’三篇十卷大明律法!”
刘三吾语气淡冷,听到这话的学士们,个个心中暗自叫苦,这修订律法的事情哪是这么简单的?往往都需要数月乃至数年的光景。
哪怕只是十卷的内容,正常而言也需数月之馀才能完成,可这刘三吾畜生一样的东西让他们两日内就要修订出来。
这不是强人所难、难上加难吗?
刘三吾不知道这些学士心中所思所想,他只知道后日的朝会,朱允炆需要把这十卷大明律法交上去,让陛下见识到朱允熥殿下的能力和辛勤。
现在是夺嫡之战,不是打打闹闹的儿戏,让藩王们治理属县,这是一步棋,但没有听说过一步棋就能锁定胜局的。
占据优势后继续穷追猛打,直至彻底歼灭对方,这才是必胜之道。
不能给其他参与夺嫡之争的人半分喘息之机,他要让藩王们表现的差劲的同时,也要让朱允炆表现的越来越好,这种双方巨大的落差感,会让当今陛下更加坚定册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信念,也会让燕王朱棣那三方奏疏引动的各方夺嫡之心化作一个笑话。
竖日,日落时分。
十卷新的大明律,勉强修订了出来,刘三吾已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