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学狂妄至极!鼓吹‘心即理也’,言下之意,贩夫走卒之心,亦可等同圣人之天理?此说若行,必致纲常沦丧,人欲横流,天下大乱,不远矣!‘经世致用’强调‘实用’、‘事功’,将圣贤之道贬为空谈,我大明礼仪之邦,将沦为蛮夷功利之国!
“尤为可虑者,此二说皆由燕王殿下传播,燕王其不致力于宣扬朝廷正统之学,反行此标新立异之举,引得天下士子议论纷纷,人心浮动!臣臣不敢妄测亲王之心,然其行迹,实令忠臣志士忧心忡忡,望陛下明察,防微杜渐!”
东阁大学士兼通政使严震直上奏,话语老练,语气慷慨!
诸多文官也纷纷表达自己的想法,大明不可允许心学和经世致用之学传播!
谁能想到,燕王已经去镇抚云南了,其留下的后手还闹出了这么大幺蛾子。
奉天殿内,武官们倒不是很关注这事,说实话理学也好、心学也罢,亦或者那什么经世致用学说,在他们看来都差不多。
不过燕王既然选择私底下传播两种新的学说,肯定是有道理的,毕竟自从燕王掀起夺嫡之争来就没有做过无意义的事情。
朱元璋静静听着,心学和经世致用两种学说思想,近来陆续传播,他早已经知晓。
“陛下!”
这时,燕王府长史解缙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而坚定:“臣有本奏!”
解缙转向要求禁止新学说的严震直,目光如炬:“严学士方才所言,句句不离正道、纲常,口口声声为江山社稷!然则臣以为,严学士所忧,非在学说之新旧,而在利益之损益!尔等所捍卫的,果真仅是程朱理学之纯洁?非也!尔等真正要捍卫的,是尔等文官世家、士林清流凭借此学所拢断的晋身之阶与话语之权!”
说罢,解缙他转向御座上的朱元璋,言辞恳切:
“陛下!容臣斗胆,剖析其心,程朱理学之于彼辈,非为道统,实为利统!天下读书人,非读朱子之书不能应试,非信程朱之理不能为官,此乃百年积弊!一套注释,便成金科玉律;几句圣贤言,便可定人终身。如此一来,学问成了敲门砖,何人得益?正是那些早已将这套学问烂熟于胸、并以此教授门生、形成盘根错节关系网的世家大族!”
“他们惧怕新学,乃是惧怕这拢断了百馀年的科举之门被撬开,惧怕有寒门子弟凭真知卓见、凭实用之才,打破他们世代簪缨的美梦!”
“此非为公心,实乃私计!”
“三代不同礼,五霸不同法,岂有万世不变之法理学说?若只尊一学,罢黜百家,则士人思想僵化,只会寻章摘句,皓首穷经,于国计民生有何实益!”
解缙话语比较犀利,这让严震直脸色发红,气的胸膛起伏,白发发的呼吸在颤,伸出手指着解缙:
“大胆,你解缙不过是朝堂弃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严学士苍老之躯,若无内阁新制恐怕早已告老还乡;允许新制诞生,不允新学说临世?若是严学士没有被任命为东阁大学士,是不是也要跳出来反对内阁制?”
解缙面色平静,严震直胸口发疼,瞪着眼睛注视着解缙,气的说不出话来。
其馀臣子也看出来了,论牙尖嘴利,他们怕是比不过解缙。
“住口,无耻小儿!殿陛之间岂容你口欺老臣?”
“狂妄!!”
眼看奉天殿内就要吵作一团,朱元璋眉头紧紧皱起,淡声道:
“行了行了,把咱大明朝的奉天殿当成什么了!”
“街头巷尾?菜市口?”
殿内静了下来,朱元璋看着怒发冲冠的严震直、神情激动的群臣、镇定自若的解缙,心中若有所思,随即道:“等云南镇抚之事结束,再议此事。”
群臣脸色微顿,陛下这是默认允许两种新学说传播了吗?
云南镇抚之事,少说也要半年,一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久的时间,这两种新学说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今日朝会也就到了这里,朱元璋下令退朝。
退朝后,朱元璋回到乾清宫日常处理政务,到了下午,他将朱允炆唤了过来。
天渐渐有些冷了,朱允炆不顾滚烫,手捧着热粥来到乾清宫,朱元璋看着这一幕,老脸洋溢出笑容,“咱的乖孙真孝顺呐”
咕噜噜!
朱元璋喝着热粥,揉了揉带有暖意的肚子,看着乖巧的朱允炆道:“镇抚云南的事,你做的很漂亮。”
“后勤粮草,样样没有差下,晋王秦王若此战顺利,乖孙你可是首功!”
“孙儿还要感谢皇爷爷给孙儿这个历练的机会呢”
朱允炆可是清楚的很,从内地向云南运输粮草,无论换谁都能做的有模有样的,大明朝已经建国二十五年,内地已经再无战乱。
虽说到达云南境内,可能会遇到小股叛乱,但要知道晋王和秦王就是一路扫荡过去的。
认定他为首功,是给他增加威望,稳固储君之位。
“现在就等云南那边的消息了,久久无消息传来,想来是麓川并未有任何异动。”
朱元璋喝了口热粥,自语着。
从应天到达云南,就算是最快的情况,也需要十天左右。
根据他多年的领军经验,可以确定麓川绝对不敢主动对燕王所率领的八万大军展开攻伐。
前些年麓川染指云南,被沐英和傅友德打得很惨。
若非此次云南内乱,思伦法是没有胆量露出獠牙的,他必定会选择等待云南境内的消息,等待大理段氏、梁王旧部、各大土司消耗晋王部队的力量,消耗到燕王军队不得不遣军回援。
这个时间,需要半年、一年左右,最终此战考验的还是晋王的镇抚能力,而燕王的作用,其实在这一战中微乎其微。
踏踏踏。
有侍卫脚步匆匆,很是急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