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他迷迷朦蒙地睁开眼,同时有一种被烧得晕乎乎的感觉。
他就瞅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跪在炕边,抓着他奶的手哭。
栓子眨了眨那双平日里跟乌黑葡萄似的眼睛,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问:
“奶……这……这是谁啊?”
赵兴国一听见儿子的声儿,猛地抬头,激动得都破音了:
“栓子……不,红星!我是爹啊!我是你亲爹!”
栓子愣住了。
爹?
他瞅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又瞅瞅旁边站着的虎子叔。
陈拙这会儿正揣着手,靠在门框边看热闹呢。
栓子那股子劲儿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他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但不是认亲的哭,是憋了老些年的委屈。
他抓起炕上的破枕巾,就往赵兴国脸上砸:
“你滚!”
“你还回来干啥?俺没有爹,俺早没爹了!”
“俺奶说你出去闹革命了,可俺瞅着你就是不要俺和俺奶了!”
“俺们没爹没娘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个时候,有你没你……都一个样儿!”
栓子扯着嗓子嚎,一口气没上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赵兴国被骂得狗血淋头,也不敢还嘴,就那么跪着。
屋里头的气氛,僵住了。
陈拙瞅着这架势,寻思着自个儿在这儿杵着也不太好,刚想脚底抹油溜了。
就听那赵兴国,抹了把脸,站起身,看着炕上的栓子,突然闷声闷气地开口:
“栓子……是爹对不住你。”
他沉默了老半天,才又憋出一句:
“你要是觉着……爹粗心大意,照顾不好你……”
赵兴国深吸一口气,好象下了啥天大的决心:
“……爹再给你找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