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是些客商模样的,在镇口茶寮歇脚。”任福答道,“老爷若是不放心,老奴这就再去仔细瞧瞧?”
“去吧。”
任伯安端起案桌上的茶盏,轻轻吹开浮沫,状若无意地补充,
“仔细看看都是些什么来路,尤其是有没有行伍出身的人。最近漕运不太平,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任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仍躬敬应下:“是,老奴这就去。”
待任福远去后,任伯安重重地放下茶盏。
恐怕这些生面孔就是年羹尧的先锋,江夏镇已在对方严密的监视之下。
看来,四爷胤禛果真已经得知《百官行述》之事。
今夜,不管自己提前将这册子交给太子还是八爷党。
只要四爷一纸奏章,告到康熙面前,恐怕自己和得到册子的那一方将万劫不复。
任伯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边缘,脑海中飞速运转,希望能找到破局的思路。
不仅要解开眼前的死局,还要借此破局,重回仕途。
现在他尚有一定的筹码,一旦自己无用,恐怕让他死的人,会数不胜数。
朝局!
任伯安好象抓住了一丝灵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朝局的走向!
这是他无与伦比的优势。
对康熙这位老迈雄主而言,最忌惮者,莫过于少壮之子对权柄的窥伺。
纵如汉武帝、唐太宗,乃至这位自认圣主的康熙,于此亦概莫能外,此乃雄主暮年之通病。
太子胤礽,颓势已定,犹自困兽搏斗。岂知挣扎愈切,太子之位被废愈速。
八爷胤禩,自恃众望所归,欲以权谋转寰圣意。殊不知,正是这朝野拥戴,犯了康熙大忌。
唯四爷胤禛,如潜蛇蛰于九地,静待雷霆一击。
康熙对这个深沉内敛,却恭顺如仪的皇子,已然暗寄期许。
但这一切康熙又都没有给他们盖棺定论。
意在,纵党争以制衡,固皇权于暮年!
对于身在朝堂的诸多人而言,这象是一场无法看清的迷雾。
或许自己可以利用目前多方党争得旋涡,助自己破开这必死之局。
但是如何利用这党争产生的微妙平衡?
任伯安不由深深的蹙起了眉。
门外,脚步声再次响起。
是任福匆匆而回,脸色略显苍白,额角甚至渗出细密汗珠。
“老爷”他压低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
“镇口那些客商,确实有些不对劲。虽然穿着布衣,但个个腰板笔直,太阳穴微鼓,喝茶的姿势都带着行伍气,老奴假装掉落钱袋,弯腰时看到其中一人衣角下,似乎藏着短刃。”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更可疑的是,这些人看似散坐,实则隐隐控制着出入镇子的要道。东头的土地庙附近,也有几个这样的生面孔在转悠老爷,莫非是?”
任伯安心中剧震,果然来了!
年羹尧的人已经化整为零,控制了要道!血洗之祸,就在眼前!
真正的十面埋伏!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深渊!
唯一的生路在哪?
投靠四爷胤禛?
且不说两人之前的过节。
单说这《百官行述》,只要有第三人知道。
便由打造派系的利器变成了营私结党,图谋不轨的铁证。
自己拿什么做投名状?
与太子的密信?
十三爷早已从太子那得到一封,交给四爷。
自己对于四爷胤禛最大的作用,恐怕就是用自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去推动太子胤礽倒台。
他强作镇定,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玉镇纸硌得掌心生疼。
“知道了。或许是多心了,漕运时节,难免有些宵小之辈混迹其中。不必声张,尤其不能惊扰黄大人。”
任福欲言又止,看着老爷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终是点头称是。
面对眼前危局,任伯安陷入沉思。
到底怎样能求得一线生机?总不能刚穿越过来就等死!
不能坐以待毙!重活一回,绝对不能!
他要用先知先觉的优势,为这必死之局谋一条生路。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极点的计划雏形逐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