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
只有大家都收了,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彼此心安。他这番话,既是劝凌图,也是点明利害。
凌图看了看黄体仁,又看了看面带诚恳微笑的任伯安,再想到麾下将士确实需要犒赏,略一尤豫,便抱拳道:“既然如此,卑职代麾下儿郎,谢过任大人厚赐!”
他随即正色道,“大人放心,卑职会严明军纪,命大军于镇外择地安营,绝不滋扰江夏镇百姓分毫!”
“有劳凌佐领!”任伯安深深一揖,心中暗忖,这五千两银子,既是酬谢,更是买一个平安,免得这些兵大爷们在自己走后,祸害江夏镇。
凌图办事雷厉风行,当即出厅安排。
很快,外面传来整齐的号令声和马蹄声,镶黄旗大军开始有序撤出任府,往镇外开拔,果然秋毫无犯。
送走黄体仁去稍事休息,准备行装后,任伯安这才得以步出花厅。
门外廊下,阮必大依旧如标枪般挺立,甲胄上沾染的血迹已然干涸发暗,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警剔地扫视着四周。
“必大,”任伯安走上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今夜,辛苦你和兄弟们了。伤亡如何?”
阮必大见到任伯安,连忙单膝跪地,声音沉重:“回大人!属下无能,今夜来犯之敌极为悍勇,我方阵亡家丁侍卫三十七人,重伤十九人,轻伤者,几乎人人带伤。”他说到最后,虎目微红,这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兄弟。
任伯安闻言,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痛与决然。
这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了这场平息这场浩劫,却都丧失了性命!
他唤过侍立一旁的任福:“任福,传我命令:所有今夜阵亡的将士、家丁,每人抚恤白银五百两,务必交到其家人手中,若有父母妻儿,府中需按月供给钱米,直至终老。所有参与今夜防卫,幸存者,不论伤否,每人赏白银一百两!阮哨官及其麾下官兵,额外再赏!”
此言一出,不仅阮必大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周围那些带伤值守、或正在收拾残局的家丁兵士们也纷纷停下动作,震惊地望向任伯安。
五百两!一百两!这简直是他们一辈子都未必能挣到的巨款!尤其是阵亡者的抚恤,足以让家人后半生无忧!
“大人!”阮必大声音哽咽,重重叩首,“属下代死去的兄弟和活着的弟兄,谢大人天恩!”他这一跪,身后那些残存的家丁兵士,无论受伤与否,也都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混杂着感激与悲怆:“谢大人恩典!”
任伯安俯身,亲手将阮必大扶起,目光扫过眼前这些浑身浴血、面带疲惫却眼神炽热的汉子,朗声道。
“都起来!是任某该谢你们!若无诸位今夜舍生忘死,浴血拼杀,这江夏镇,我任府上下,早已是断壁残垣,血流成河!是你们保住了这里!这份情义,任某铭记于心!”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真挚的情感。
他拍了拍阮必大的肩膀,继续道:“必大,本官需随黄侍郎、凌佐领即刻进京面圣。此去不知何时能归。本官走后,这江夏镇的安危,府中上下,就全权托付给你了!你要带领剩下的弟兄们好生休整,加强巡守,确保镇子平安!”
阮必大挺直胸膛,抱拳誓言,声如金石:“大人放心!只要阮必大有一口气在,必保江夏镇与任府周全!人在镇在!”
其馀众人也齐声应和:“誓死守卫江夏镇!”声浪虽因伤亡而略显稀疏,却透着一股百战馀生的坚定。
任伯安看着眼前这群已然归心的汉子,心中稍慰。
经过今夜血火淬炼,这些人将成为他未来最可靠的根基之一。
他又低声对任福吩咐:“挑选十个机警可靠、身手好的家丁,备好快马,随我进京。”任福领命而去。
任伯安则快步回到书房,激活机关,进入密室,取出了厚厚一叠全国各地通兑的银票,小心藏在贴身之处。钱财,在京城的波诡云谲中,同样是不可或缺的武器。
刚出密室,便见他那小舅子刘八女鬼鬼祟祟地探头进来,这厮倒是命大,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显然不知躲在哪里逃过了一劫。
“姐夫”
刘八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心有馀悸地问道,“都走了?没事了吧?”
任伯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沉声道:“我要上京一段时日。我走之后,你给我安分守己,紧闭门户,切勿在外惹是生非!一切听从阮必大和任福的安排,若是敢阳奉阴违,惹出祸端,我回来定不轻饶!”
刘八女已被今夜场面吓破了胆,闻言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道。
“姐夫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不给您添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凌图亲兵的声音:“任大人,马匹车驾已备妥,凌大人和黄大人请您即刻出发!”
任伯安整了整衣冠,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熟悉的书房,目光掠过窗外的残月与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深吸一口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清冷空气,毅然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府门外,数匹骏马和一辆马车已准备停当。凌图一身轻甲,端坐马上,黄体仁也已上了马车。
阮必大,任福率领着幸存的家丁仆役,在门外肃立相送。
事态紧急,来不及和芸娘告别。
任伯安翻身上马,对着阮必大等人微微颔首,随即对凌图道:“凌佐领,我们走吧!”
凌图一挥手,小队精锐骑兵簇拥着马车,蹄声嘚嘚,冲破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残月将沉,星辉黯淡,前路漫漫,吉凶未卜。
任伯安端坐马背,回首望了一眼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江夏镇轮廓,眼神复杂,旋即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未知的京城方向。
这一次,到他反客为主,试了试四爷和太子的斤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