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安不慌不忙,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养韵。
他将陶瓮移至能接受一些柔和晨光的地方,让字迹边缘的苔藓能接触到微弱的光线。
如此又静置两日,那字迹的边缘,因处于半遮光状态,苔藓生长得略慢一些,颜色也由深绿渐变为浅绿,形成了一种天然的晕染过渡效果,再也看不出半分人为的痕迹。
此刻,再看这方青石:通体碧翠如玉,唯有那个“圣祖玄烨”四字,因苔藓更为厚实年轻,颜色反而显得更加鲜嫩青翠,仿佛是从石头内部透出的生机,充满了生命的张力。用手轻抚,字迹处有微微的弹性,与周围的苔藓浑然一体。
任伯安退后两步,在摇曳的烛光下审视着自己的作品。石静默,苔无言,但那个“圣祖玄烨”字,却仿佛在呼吸。
他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
“人力之极,近乎天工。陛下,您期待的,不正是这样一个天命的明证么?”
“来人。”任伯安轻声唤道。
几名从江夏镇带来的心腹仆从应声而至。
“将此物仔细遮盖,小心运往毓庆宫。”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差人去雍亲王府递个话,请四爷过府一叙,便说他所关切之物,已至。”
仆人们依言行事,用厚厚的红绸将青石仔细复盖,然后小心翼翼地抬上早已备好的软垫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向皇宫方向。
不多时,四爷胤禛便赶到了毓庆宫的一处僻静偏院。
太子称病不出,一切外间事宜皆由任伯安代为连络,此地便成了他们临时的会面之所。
胤禛踏入院中,一眼便看到了那块被红布遮盖的物体,以及站在旁边,气定神闲的任伯安。
他心中虽有准备,但看到实物,仍不免生出几分疑虑。
这任伯安,真能在短短数日内,凭空造出足以取信天下的祥瑞?
“任大人,”胤禛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红布复盖的轮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你这祥瑞,不会是在石头上刻了几个字,便拿来搪塞吧?若如此,未免太过儿戏,怕是难以取信皇阿玛,更难以平息朝野物议。”
任伯安闻言,并不着恼,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高深莫测。
“四爷稍安勿躁,是真是假,是巧夺天工还是天成神物,一看便知。”
他并未直接回答胤禛的质疑,而是缓步走到那被红布复盖的物件前。
他伸出手,捏住红布的一角,目光扫过胤禛带着怀疑与探究的脸,然后,猛地一掀!
红布滑落,露出了那块通体碧翠、苔藓密布的青色奇石。
胤禛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起初,他看到的只是一块长满青笞的普通石头,虽色泽可喜,但也算不上多么出奇。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四个由苔藓自然形成的,苍劲古朴,仿佛蕴含无穷道韵的“圣祖玄烨”大字上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凑近了仔细观看。
只见那字迹与青笞浑然一体,绝无半点凿刻痕迹。
字迹处的苔藓鲜嫩肥厚,颜色翠绿欲滴,仿佛蕴含着勃勃生机,与周围略显深沉的苔藓形成了鲜明而自然的对比。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字迹的边缘,感受到的是一种微凉、湿润、带着弹性的生命触感,与冰冷坚硬的石刻截然不同!
这怎么可能?!
胤禛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博览群书,见识广博,深知天然形成的纹理巧合或有,但象这般字形规整、寓意明确、且由不同生长状态的苔藓自然书写而成的奇观,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巧合的范畴,更象是天意显化!
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从胤禛的脊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任伯安,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震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畏惧!
是的,畏惧!
他胤禛自诩心智坚毅,不信鬼神,只信人谋。
但眼前这一幕,彻底颠复了他的认知。
如果这不是天意,那任伯安此人,手段已近乎妖孽!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他真如邬先生所猜测,是生而知之者?或是身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术仙法?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胤禛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与此人为敌,恐怕后果难料。
任伯安将胤禛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他知道,这块苔藓石带来的震撼,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他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四爷,您看我这祥瑞,可还入得眼?可能让陛下龙心大悦?”
胤禛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那奇石,仿佛要将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刻入脑海,然后才转向任伯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鬼斧神工,不,是天成神物!任大人好手段!”
他顿了顿,强行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日的冷静:“有此物在,祥瑞之事无忧。本王这就回去,亲自起草奏折,将此事上达天听。”
“如此,便有劳四爷了。”任伯安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那年羹尧年将军?”
胤禛眼神一冷,立刻明白了任伯安的意思。
他沉声道:“待本王奏折写好,自会与太子的折子一并,遣快马送往江南行在。届时,还请任大人信守承诺,放年羹尧归来。”
任伯安笑道:“四爷放心,任某言出必践。只要看到两位爷的折子发出,年将军立即可安全返回,绝不会少一根汗毛。”
“好!”胤禛点头,心中却是暗哼一声。
年羹尧这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