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安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凛冽如刀,他的声音清淅地传遍了整个府衙内外。
“自我大清开国以来,历数前明旧事,科场舞弊虽偶有发生,然如尔等这般,上下勾结,公然于天子脚下,于江南文盛之地,鬻卖朝廷功名,视国家抡才大典如市井商贾交易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此案影响之恶劣,可谓空前!破坏科举之公平,动摇国朝之根基!丧失朝廷之威望,姑负皇上之圣恩!此乃欺君罔上之罪!参与者,虽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犯官的心上,也让堂外士民群情激愤,纷纷高呼:“大人明鉴!罪该万死!”
任伯安微微抬手,压下喧哗,继续道,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如今,所有参与人犯,于堂前诸位同僚见证,于堂下江南士子与黎民百姓目睹之下,均已认罪伏法,供状在此,铁证如山!”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终吐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判决。
“非重刑,不能正官场之风气!非重刑,不能给江南寒窗苦读之士子一个交代!非重刑,不能安江南千万民心!”
“来人!”任伯安声如寒铁,“将本案首恶,副主考赵晋,阅卷官王曰俞、方名,布政使马逸姿、按察使李玉铉,扬州知府陈鹏年,及其他参与舞弊、收受贿赂之各级犯官和生员,共计四十九人”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一律押在这扬州府衙前,面朝圣上江南行在方向”
“枭首示众!即刻执行!以谢天下!”
“至于噶礼与左必蕃,”任伯安话锋一转,“二人身份特殊,罪责深重,先记下其头颅,本官自会亲自押解,前往江宁(南京),交由皇上圣裁!”
“哗——!!!”
任伯安的话音刚落,整个扬州府衙内外,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枭首?!四十九名官员和生员,其中包括从二品的布政使,正三品的按察使,从四品的知府,一次性全部处决?!就在这扬州府衙门前?!面圣而斩?!
这简直是旷古未闻!
自大清入关以来,何曾有过如此大规模、高品级的官员被一次性就地正法?
即便是当年鳌拜结党营私,也是被擒拿回京后审理处决。这位任钦差,他竟然敢不经刑部复核,不等皇上最终旨意,就直接动用钦差特权,行此霹雳手段?
堂下的犯官们彻底崩溃了,哭嚎声、求饶声、咒骂声瞬间响成一片。
马逸姿更是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李玉铉瘫在地上,屎尿齐流,恶臭弥漫。
陈鹏年则是不住地以头抢地,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嘶喊着“你没有这个权力,你无旨竟敢擅杀朝廷命官?”
一时间,包括阿克敦和众绿营官兵都迟疑下来,这钦差竟然要在这就直接处决这么多朝廷命官,出了事他们是不是也要受牵连。
任伯安见众人迟疑。他拿出身上的圣旨,当众展示道。
“皇上亲口许我,许其便宜行事,有先斩后奏之权!尔等可是要抗旨吗?要与他们同罪吗?”
阿克敦及其他官兵见了圣旨确实许了任伯安先斩后奏之权,皆下跪领命,将一众涉案罪官拉起往这府衙门前而去。
堂上的未涉案官员们,也个个脸色煞白,冷汗淋漓,不少人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们虽然知道这些人罪有应得,但任伯安这毫不留情、斩尽杀绝的狠辣,依旧让他们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位钦差,不仅手段高超,心肠更是如铁石一般!
堂外的士子和百姓,在短暂的震惊和哗然之后,爆发出了更加狂热的欢呼!
他们才不管什么程序,什么品级!
他们只知道,这些祸害江南、沾污科场的贪官污吏,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是如此痛快淋漓的惩罚!
“杀得好!杀得好!”
“任青天!为民除害!”
欢呼声、哭泣声、叫好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宵,震荡着整个扬州城!
而张伯行,再次被震撼得呆立当场。
他看着任伯安那决绝而冰冷的侧脸,心中翻江倒海。他原以为任伯安会将人犯押解进京,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就在这江南之地,挥下了屠刀!如此魄力,如此果决,如此不计后果!
这已不仅仅是办案,这是立威!是用鲜血和人头,在江南官场的废墟上,重新树立起朝廷和皇权的无上权威!
张伯行看着那些被如狼似虎的兵丁粗暴地拖拽出去的犯官,听着堂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再看向任伯安时,眼神已经复杂到了极点。
他心中最后一丝因手段不同而产生的芥蒂,在这一刻,似乎也被这淋漓的鲜血和冲天的民怨所冲刷殆尽。
或许,对于已经烂到根子里的江南官场,对于这积重难返的科场积弊,唯有任伯安这般雷霆手段,这般狠辣决绝,方能彻底荡涤污浊,廓清玉宇!
任伯安无视堂下的哭嚎与堂外的欢呼,他缓缓坐回主位,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扬州府衙门前的广场上,四十九颗曾经显赫无比的人头,即将落地。
这殷红的鲜血,将是他献给康熙皇帝最好的答卷,也是他这把“快刀”,正式出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