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着节日的喜气。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诱人的香味。
炒货铺子里,新炒的花生、瓜子、栗子散发着焦香;糕点铺前,各式各样的蜜饯、糖人、年糕琳琅满目。酒肆里飘出醇厚的酒香,混合着路边摊贩锅里煮着的茶叶蛋、卤煮的浓郁香气,勾人馋虫。
街上摩肩接踵,人流如织。
有采买年货的一家老小,父亲肩上扛着采买的米面肉鱼,母亲手里提着新扯的布匹,孩子拿着刚买的糖人蹦蹦跳跳;有穿着新衣、呼朋引伴的士子书生;也有赶着马车、装载着各地特产前来贩卖的行商。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鞭炮零星的炸响,汇成了一曲热闹非凡的岁末交响乐。
兰儿显然极少有机会这般无拘无束地逛市集,兴奋得象个出了笼的雀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眼中充满了新奇。
任伯安跟在她身边,看着她欢快的侧影,听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喧嚣,心中那份因权力斗争而带来的阴霾和疲惫,似乎也被这浓厚的人间烟火气洗涤冲淡了不少。
这就是他所处的时代,有血腥的权谋,也有这般鲜活生动的世俗生活。
“任郎,你看这个剪纸,多精巧!”
年氏在一个卖剪纸的摊子前停下,拿起一张繁复华丽的“连年有鱼”窗花,爱不释手。
“喜欢就买下。”
任伯安笑着对摊主道,“这些,还有那边那几张,都要了。”
“好嘞!爷您真有眼光!”摊主喜笑颜开地包好。
接着,他们又逛了绸缎庄,任伯安给兰儿选了几匹颜色鲜亮、质地柔软的苏杭新缎,让她做几身新衣裳。
兰儿嘴上说着“太破费了”,眼里的欢喜却掩藏不住。
在文玩店,任伯安挑了一方上好的歙砚和一套湖笔,准备闲遐时练字静心。
兰儿则看中了一支雕工细腻的玉簪,任伯安自然毫不尤豫地买下,亲手为她簪在发间,衬得她人比花娇。
他们还买了许多零碎的年货:上好的金华火腿、风干的腊味、香甜的各类糕点、寓意吉祥的干果,两名侍卫手里很快就提满了大包小包。
等到华灯初上,雪依旧未停,给江宁城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外衣。
各色灯笼在雪光映照下,散发出朦胧而温暖的光晕,将街道点缀得如同梦幻般美丽。任伯安和兰儿才意犹未尽地回到了驿站。
驿站早已得了吩咐,准备好了丰盛的年夜饭。
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任伯安还是让人摆了一大桌,鸡鸭鱼肉,时鲜菜蔬,琳琅满目。他还特意要了一壶温得恰到好处的绍兴花雕。
挥退了所有侍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炭盆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映得两人脸上红扑扑的。窗外是寂静的雪夜,偶尔传来远处模糊的鞭炮声,更显得屋内温暖如春。
“来,兰儿,尝尝这酒。”任伯安给兰儿斟了一小杯黄酒,“驱驱寒。”
兰儿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被那醇厚又略带辛辣的味道激得微微蹙眉,但很快,一股暖意便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脸蛋也更红了。
两人一边吃着美味的菜肴,一边低声说着闲话。
任伯安捡些江南的趣闻轶事说给她听,避开那些血腥和权谋。
兰儿则说着她小时候在年府过年的情景,眼神中带着对往昔的怀念,也有一丝对未来的憧憬。
酒至半酣,气氛愈发旖旎。兰儿眼波流转,带着几分酒意和羞涩,在跳跃的烛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任伯安看着她,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被春风拂过的野草,悄然滋生。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兰儿放在桌下的手。
兰儿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指尖有些发烫。
“兰儿”任伯安的声音有些低哑。
“恩?”兰儿抬起头,眸子里仿佛漾着一汪春水。
没有再多言语,任伯安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兰儿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红烛高燃,帐暖生香。
窗外,瑞雪兆丰年;屋内,春意正浓。
那些权谋算计,那些腥风血雨,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个温暖的小世界之外。
这一刻,只有彼此的温度和心跳,只有这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点温情与慰借。
在这个跨越时空的新年夜里,两颗孤独而挣扎的心,似乎找到了一丝短暂的依靠和归宿。
至于明天将要面对怎样的风浪,且留待明日再去思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