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真人袖袍微拂,一股无形的柔力将大长老长河托起。
“傲来国与玄光剑阁,素来交好,此乃公论。
然国有国法,宗有宗规。贵阁与云莽山玄凌道友之争,乃修行界常事,各有因果。
老夫一介外人,不便插手,亦无权过问。”
他话语滴水不漏,先将道理占住,随即语气微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况且,玄凌道友神通已成,气象非凡,未来如何,犹未可知。
道友还是早作打算,自行了断为宜。莫要徒增牵连。”
这话看似安慰,实则将皮球又踢了回去,暗示剑阁该自己去想办法与玄凌化解仇怨,而非拖傲来国下水。
大长老长河闻言,面色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还想再求。
赤霞真人却不再给他机会:
“道友保重。宗门存续,关乎数百弟子前程,还望慎重决择。老夫国中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告辞。”
言罢,不再多看长河那绝望的眼神,身形化作一道赤霞,冲天而起。
瞬息间便消失在天际,竟是片刻也不愿多留。
留下大长老长河僵立原地。
赤霞真人非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划清了界限,甚至隐隐有警告之意,生怕被剑阁的复灭旋涡所波及。
剑阁已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傲来国绝不会在此刻惹上一身腥臊,更不会为了他们,去直面那位如日中天的云莽山新主。
广场上,残馀的宾客见状,也纷纷加快脚步,悄然离去,唯恐与剑阁沾染上过多因果。
风吹过空荡的殿前广场,卷起几片落叶,更添萧索。
……
玄光剑阁主峰之上,残宴未撤,杯盘狼借,惶惶之气未散。
忽有妖风自天际而来,初时细微,转瞬便成席卷之势,裹挟磅礴妖威压得整座山峰林木低伏,灵气滞涩。
四道身影,踏风而至,悬停于玄光剑阁护山大阵光幕之外。
为首者玄衣墨发,神色平淡,眸光深邃如古井寒潭,正是陈蛟。
青猿等三位筑基洞主分侍左右,默然肃立。
无需通传,无需叫阵。
陈蛟目光扫过下方如临大敌的剑阁众人,抬起右手。
并指,虚划。
一道澄澈剑光自其指尖迸发,初时细若游丝,迎风便长,化作一道横亘天际的浩荡剑罡。
剑罡之中浩瀚磅礴的水元之力,仿佛一条大江奔涌。
剑阵光幕剧烈震颤,其上流转的水光剑影与幽蓝剑罡接触的刹那,竟如冰雪遇沸汤,纷纷消融瓦解。
阵基处的灵石接连爆碎,维持阵法的数十名弟子更是如遭重击,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不过一息之间,守护剑阁数百年的玄光分水大阵,竟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剑,生生劈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光幕碎裂之声如同哀鸣,回荡在山间。
陈蛟一步踏出,已穿过缺口,步入剑阁山门。
三位妖将紧随其后,妖风呼啸而入。
议剑坪之上,一众剑阁长老面色惨白,结阵以待,剑光闪铄,却掩不住那绝望惊惶之气。
陈蛟目光扫过众人,懒说配听,挥袖一卷。
磅礴水元骤然凝聚,旋即化作滔天巨浪,色作玄黑,沉重无比。
重水如汪洋倒卷,无声无息地淹没整片议剑坪。
玄黑巨浪过处,无论是筑基长老祭出的护身法宝,还是练气弟子撑起的护体灵光,皆是瞬间消融。
血肉之躯触之即溃,神魂识海冻彻湮灭。
不过数息之间,议剑坪上只馀一片死寂的玄黑色水泊,缓缓流淌,以及几座浸泡在水中,残破不堪的殿宇骨架。
上百剑阁门人,包括长河等筑基长老,尽数化为乌有,尸骨无存。
唯有后山祖师堂方向,因有独立禁制守护,暂且无恙。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正跪坐在历代祖师牌位前阖目打坐。
外界惊天动地的动静传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尽是骇然。
通过窗棂,他恰好看到广场上那无声陨落的恐怖一幕!
“魔头!魔头!”
老者目眦欲裂,老泪纵横。
他深知宗门已到复灭边缘,最后一线生机,唯有祈求祖师显圣。
堂内香烟袅袅,供奉着历代祖师牌位,最上方一尊雕像手持法剑、面容模糊,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堂案桌上供奉着一枚玄色剑符,符身古朴,上刻霞光水纹,隐有剑意流转。
此剑符乃是数百年前,剑阁一位天资卓绝的祖师接引上天前所留,言道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可焚符祈请,或有一线生机。
老者跟跄扑倒在祖师雕像前的蒲团上,道冠歪斜,涕泪横流,猛地一叩首,额上见血:
“祖师在上!不肖子孙,泣血叩首!
今有妖孽攻山,毁我山门,屠我弟子,剑阁道统危在旦夕!
恳请祖师天官显圣垂怜,降下天威,诛此恶獠,护我道统不绝啊!”
老者随即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剑符之上,双手掐动秘传法诀,嘶声喝道:
“恭请老祖法旨——!”
“轰!”
剑符无火自燃,爆发出金色光焰。
光焰中,一道剑气虚影自符中冲天而起,直透祖师堂屋顶,沟通冥冥中的一丝天机!
牌位之上,一处名讳也随之亮起微光,隐隐有威严浩大的气息开始凝聚。
张青阳。
而议剑坪上,陈蛟似有所感,目光穿透重重殿宇,落向后山祖师堂方向,眉头微不可查地一动。
……
九天之上,天庭水部。
一片浩瀚无垠的湛蓝云光中,无数道粗如山脉的水流缓缓流淌,发出低沉永恒的潮汐之音。
这些水流乃是维系三界水系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