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炎乃炎光弘济府掌案仙史,性情本就燥烈。
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直言驳斥,只觉颜面扫地,心头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周身隐隐躁动的火灵之气,目光灼灼逼视心月狐,冷笑道:
“我等不过是据实而论,何来偏颇?
星君张口资历,闭口功绩,却不知翊烈天君虽勇,终究年浅德薄,如何能与李元帅数百年兢兢业业相比?”
星君莫非是觉得我等老朽,不配议论天庭赏罚章程了?
莫非这凌霄殿上的封赏,竟要由星君一人定夺不成?”
他这话,已是将心月狐的仗义执言,曲解为对老臣的不敬。
李罡见状,面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无奈,抬手虚按,语气温和,却字字藏针:
“赵仙官息怒,心宿星君亦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至于真君之位……”
他微微摇头,笑容带着几分自谦的苦涩:
“李某才疏德薄,岂敢有此非分之想?
但求恪尽职守,为陛下分忧,于愿足矣。
晋位之事,全凭陛下圣心独断,万万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与同僚相争。
星君年轻气盛,一心为好友争功,其情可悯,其言……呵呵,倒也不必过于计较。”
言罢,还朝心月狐方向微微拱手,姿态放得极低。
二人一唱一和,一个咄咄逼人,一个以退为进。
说得好似心月狐方才的仗义执言,乃是咄咄逼人、不识大体的冲动之举。
心月狐气得俏脸发白,胸脯微微起伏,星眸含怒,纤指捏得发白,却一时语塞。
她性子直率,不善这等绵里藏针的机巧,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难以抒发。
云台周遭的仙官神将,大多噤声旁观,或眼观鼻鼻观心,或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凌霄殿前的水,深得很。
就在这气氛微妙之际。
一个平淡却冰冷的声音如同腊月寒泉,骤然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够了。”
仅仅两字,平淡无波,却令周遭气氛一滞。
陈蛟话语一顿,对着心月狐微微颔首。
随即目光淡淡扫过李罡与赵炎,二人没来由地心中一寒。
“心宿所言,不过据实而论。
东极战事,功过自有陛下圣裁。”
他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淅,传入周遭每个仙官耳中:
“至于某些人,若真无心于此,又何必在此挑起话端,惺惺作态,徒惹人笑?”
此言一出,如惊雷炸响于无声处!
“惺惺作态”四字,更是直指李罡,将他那番虚伪言辞剥得干干净净。
李罡脸上谦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难看至极。
赵炎更是瞠目结舌,吹胡子瞪眼,指着陈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随着陈蛟的话语落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煞气,仿佛沉眠凶兽苏醒,自其挺拔的身躯内悄然弥漫开来。
刹那间,赵炎只觉得周身一寒,如坠冰窟,后续的话语硬生生卡在喉间,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仿佛看到眼前玄袍身影背后,有无数魔影哀嚎破碎,有雷光撕裂苍穹。
那股直透神魂的压迫感,让他神魂战栗,险些心神失守。
他跟跄半步,脸色煞白,额角竟渗出细密冷汗。
不仅是赵炎,周围那些原本低声附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几位靠得近的仙吏更是面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而首当其冲的李罡,虽修为深厚些许,却也面色骤变,眼底深处控制不住地掠过一抹浓浓惊悸。
同样是荡魔归来的雷部将帅,李罡周身虽仙光缭绕、威仪堂堂,却难掩几分养尊处优的官气。
而陈蛟,只是静静而立,那身玄袍之下透出的,却是从尸山血海中一步步走出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陈蛟不再多看他们一眼,重新转回身,望向凌霄宝殿深处那无尽光华。
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耳边些许蝇鸣。
玄袍背影在万千霞光中,孤峭如剑,那无声流泻的煞气,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那弥漫的煞气也随其心念,如潮水般悄然收敛。
但方才那瞬间的冰冷与压迫,已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位仙神心中。
心月狐望向陈蛟挺拔孤峭的背影,先前的气闷一扫而空,眸中忧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亮神采。
李罡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彻底僵住,袖中的手掌微微握紧,眼底阴霾更重。
赵炎被煞气一冲,悻悻然闭口,终究没敢再发出声音。
……
凌霄宝殿前,因陈蛟一言一行而起的肃杀寒意尚未完全消散,李罡与赵炎面色难看,周遭仙官禁若寒蝉。
一道略显清亮却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嗓音,自不远处云霭中传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哟,我当是谁在此处煞气冲天,惹得诸位仙友禁若寒蝉。
隔着老远,还以为是哪个魔头打上了南天门。
原来是翊烈你这煞星归位了。”
声音不高,却清淅地穿透仙乐瑞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穿透力。
众神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云气散开。
一位身披莲花战衣,腰缠混天绫、脚踏风火轮,斜挂乾坤圈的少年神将正双臂环抱,斜倚在一根蟠龙金柱旁。
正是三坛海会大神——哪咤!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尤带几分稚气,却生着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
眸亮如星,眼神睥睨飞扬,顾盼间自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乖张戾气。
周身隐有赤焰流转,煞气内蕴,果真是一尊令人心凛的凶神!
哪咤并未看李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