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兜率宫中,八卦炉前。
陈蛟本尊神念澄澈,静观道祖炉火炼剑,心神与这方清虚道境渐融。
唯有一念,如池中鱼跃而动。
……
下界,东胜神洲云莽山。
玄青洞府石门缓缓开启,玄蛟化身自室中步出。
闭关许久,梳理功法,淬炼妖躯,参悟【玄天剑罡总录水部卷】精义,收获颇丰。
此刻功行圆满,正是静极思动之时。
陈蛟赤金瞳眸开阖间,隐有精芒流转。
山风拂过,带来云莽山特有的草木清气与淡淡水泽之意。
他立于山巅,俯瞰脚下云海翻涌,青池湖波光粼粼,目光悠远。
正是心念浮动,欲动未动之际——
山道上一抹迅捷黑影转眼便至。
只见巡山妖将夜枭快步上前,在数丈外便停下脚步,躬敬躬身禀报:
“启禀大王!
山下有客来访,自称是流云海域敖盈龙女座下女使,名唤绛珠,持拜帖求见。”
陈蛟闻言,目光微动。
他面色不变,只淡淡道:“请至玄青洞外石坪奉茶。”
“是!”
夜枭领命,转身化作一道黑影,下山通传。
紫藤早已备好石桌玉盏,一壶新采的云雾灵茶正氤氲着清香。
不过片刻,便见山下云气微散。
绛珠一袭水碧绫罗裙,行走间如碧波荡漾,周身有水元环绕。
随着巡山小妖的指引,驾着水云往玄青洞府而来。
但见山道整洁,林木葱郁,灵机盎然。
往来妖兵虽形貌各异,却皆肃然有序,并无寻常妖山的混乱戾气,心中不由暗自称奇。
这位蛟魔王,凶名虽盛,治山理水倒是严谨。
行至玄青洞府前,只见一道玄衣身影正负手立于崖畔,背对着她,遥望云海。
山风拂动其衣袂,身形挺拔,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令人不敢轻视。
绛珠收敛心神,上前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
“流云海域敖盈殿下座下女官绛珠,奉殿下之命,特来拜见云莽山玄凌妖君。”
她低垂着眼睑,姿态恭谨。
玄衣身影负手而立,望着远山流云,只淡淡道:
“有劳使者远来,不知敖盈殿下所为何事?”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
然而,就是这简短一句,传入绛珠耳中,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这声音……为何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是那感觉如烟似雾,一时难以捕捉。
她微微蹙眉,暗自思忖。
流云海域交往甚广,或许是曾在某次宴集上听过这位妖君的声音。
正当她心思浮动之际,那道玄衣身影已转过身来。
一双赤金眸子深邃如古井寒潭。
然而,当绛珠看清这张面孔的刹那。
她娇躯猛地一颤,檀口微张,一双美眸瞬间瞪大,险些低呼出声。
“是……是你!”
声音带着一丝颤斗,全无方才的从容。
她看得分明。
眼前这位气息渊深,威仪内敛的玄衣妖修,赫然正是数十年前,在流云海域边缘处突破筑基的那头蛟属!
当时龙女殿下察觉动静,曾派她前去招揽,欲引入宫中。
却被对方以境界未稳,不敢分心为由婉拒。
事后龙女虽觉可惜,却也未强求,只当是一段小小插曲。
那时他气息初定,锋芒内敛,远不似如今这般渊深似海,立处自有格局,整座云莽山气象都以其为尊。
这才过去多少年?
当年尚需借水脉隐匿,谨慎筑基的小小蛟龙。
如今却已是一方山川湖泽之主,蛟魔王之名远播,连自家殿下有心交好。
这其间变化,未免太过惊人!
她不由得心生寒意,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陈蛟将绛珠的神情变幻尽收眼底。
仿佛早有所料,淡淡道:
“一别数年,绛珠姑娘别来无恙。”
绛珠闻声,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勉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重新敛衽一礼,姿态却比先前躬敬了何止十倍,小心翼翼地道:
“原……原来是故人。
绛珠眼拙,竟未能第一时间认出妖君,还请妖君恕罪。”
陈蛟不置可否地“恩”了一声。
绛珠稳住心神,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
“回禀妖君,近来我流云海域深处,有暗流异常涌动,灵气紊乱,恐生变故。
殿下忧心海域安宁,愿以宫中珍藏赐下,广邀四方有道真修,于三日后在流云水宫设宴,共商对策。
殿下久闻洞主威名,神通广大,故特命婢子前来,奉上请柬,恳请洞主拨冗莅临。”
她双手捧上一枚流光溢彩,以七彩贝壳打磨而成的请柬,语气诚挚。
陈蛟目光扫过那枚精致请柬,并未立刻去接。
山中微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更衬得此刻寂静。
绛珠摒息凝神,静静等侯。
“请柬放下吧。
回去禀告殿下,本君已知,不日将往赴约。”
绛珠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将请柬躬敬地置于一旁石台上,再次躬身:
“是,婢子一定将妖君之言带到。
婢子告退。”
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化作一道水光,匆匆离去。
绛珠离去,山巅复归寂静。
陈蛟眸光沉静,玄衣猎猎。
他收起请柬,转身步入玄青洞府。
洞内灵泉潺潺,明珠温然,气息较三年前更为圆融祥和。
闭关日久,心神俱寂。
此刻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