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黑水渊剧烈摇晃。
一直被水元大阵压制的地肺火煞,积蓄许久岁月的暴烈力量,此刻终于冲破了所有束缚。
道道粗如巨柱的暗红火煞,裹挟着焚尽万物的暴戾气息,如万千火龙挣脱枷锁,自地脉深处奔涌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座庞大的幽蓝阵法,光华骤变。
这积蓄已久的狂暴火元,在阵法之力的引导下,尽数撞入上方同样磅礴无边的弱水之精中。
漆黑弱水得了这地火助推,疯狂膨胀,无声无息席卷而去。
潮汐所过之处,万物消融,灵机寂灭。
就在那弱水潮头翻涌的刹那,陈蛟眸光一凝。
他依稀瞥见一道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水色身影。
那身影似是一位女子,轮廓婉约,却面容模糊,周身散发着无尽的哀恸与绝望。
她无声地张开双臂,仿佛在向着虚空哭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唯有那股悲凉之意,穿透重重水幕,直抵人心。
与此同时,阵法中央那四道身影,见水火之势已成,亦不再停留。
他们相互略一颔首,身形便如泡影般,悄然消散于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清瘦仙君淡漠的声音,似有似无地飘荡在狂暴乱流中:
“任务已成,静待星引。”
“道兄!此地不可久留啊!”
玄骨上人骇然失色,急声提醒。
弱水潮汐散发出的湮灭气息,让他神魂皆颤。
“走!”
他袖袍一拂,卷起玄骨,身化一道幽邃水光,逆着席卷而上的弱水。
险之又险地从另一侧尚未完全闭合的信道,疾射而出,直奔海域上方。
黑水渊底,倾刻间只剩疯狂喷薄的地火与席卷一切的弱水。
…………
陈蛟与玄骨冲出流云海,遁光尚未稳住,便觉下方海水陡然滞涩。
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
弱水无声无息地漫过海底山峦,自万丈深渊喷薄而出,吞没一切生灵,旋即直贯而上。
一道粗逾万丈、色如浓墨的水柱,接天连海。
弱水沿着边缘,如一张无边无际的晦暗幕布,向着四面八方缓缓铺陈开来。
所过之处,天光失色,海鸟惊飞,鱼龙潜踪。
弱水并非寻常海浪,其鹅毛不浮,仙神难渡。
更蕴含着侵蚀灵机、污浊元神的恐怖威能。
海域之下,水脉灵枢如遭重击,剧烈震颤后,原本有序流转的水脉之气,如受惊蛇群,疯狂扭曲崩断。
灵机一乱,依附其存的亿万水族顿时失了依凭,或癫狂,或萎靡,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更有深藏海沟、久伏地脉的阴秽之气,趁机上涌,与紊乱水灵交织,化作片片滋生邪祟的温床。
万里海域之中,妖邪丛生。
而四方潜伏的妖魔,亦是闻风而动,趁机作乱。
纷纷驾起妖风,掠食沿海村落,袭击宗门。
东海之滨,那些依海而存的人族国度与修真宗门,首当其冲。
漆黑弱水虽未直接淹没沿岸,但其引发的海啸与紊乱的灵机,已让这些凡人为主的国度,遭受灭顶之灾。
屋舍坍塌,良田被毁。
一些低阶的水族精怪随着混乱的海流,闯入近海,袭击渔船,为害乡里。
国中修士以赤霞真人为首,仓促升起护城大阵,光幕在弱水晦气侵蚀下,明灭不定,岌岌可危。
王都之中,国君登高望海,面如死灰,满朝文武尽皆默然。
一些依附于傲来国的小型宗门,山门禁制被无形浊气消磨。
门下弟子打坐时,屡有心魔滋生,修为不进反退。
弟子在外采药却屡遭精怪袭击,伤亡惨重,一派愁云惨淡。
宗主长老们忧心忡忡,纷纷派出弟子探查。
类似惨剧,东海沿岸大大小小的势力中,同时上演。
一时间,东海无边疆域,皆被笼罩在这灵机崩坏的恐慌之中。
众生如蚁,惶惶不可终日。
玄骨上人立于陈蛟身侧,遥望那接天连海,湮灭万物的幽暗潮汐。
他面色惨白,手足冰凉,神魂深处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寒意。
他修行数百载,历经风浪,却从未见过如此毁天灭地的景象。
心中早已将那些幕后布局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无数遍:
“此举……简直是要绝了东海亿万生灵的根基啊!”
远处海面上,敖盈正亲率麾下虾兵蟹将,与一些趁乱涌出的妖魔厮杀。
其身旁,万圣公主亦施展神通,道道碧波光华如绫罗般缠绕绞杀妖魔。
二女虽奋力清剿,然面对这席卷而来的天地之威,不过杯水车薪。
陈蛟默然伫立,玄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似有决断。
他一步踏出,便已至敖盈身前数丈之处,声音平静:
“殿下,借印玺一用。”
此言一出,不仅敖盈愣住,连一旁正施法御敌的万圣公主,动作也微微一滞,美眸中闪过一抹惊诧。
水神印玺!
乃是一方水域之主的权柄像征,关乎神位根基,等闲岂能轻易假手他人?
更何况是在这强敌环伺、局势未明之际!
敖盈瞳孔微缩,脸上瞬间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她朱唇微启,似要询问缘由。
但见陈蛟神色沉静,目光坚定,还有远处滚滚席卷的滔天弱水。
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数息之间,仿佛过了许久。
终于,敖盈眼中尤豫尽去,化为一片决然。
她深深看了陈蛟一眼,不多言。
纤手一翻,一枚通体莹蓝,雕刻着云水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