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成扫过它挣扎的一生,心中那丝微澜渐渐扩大。
这赤焰狐的过往,它的每一次挣扎,每一次头破血流,何尝不是这茫茫世间,无数困于出身的生灵的一个缩影?
拼尽全力,赌上一切,往往敌不过生来既定的枷锁。
它这份于不肯彻底熄灭的执念,比起安于现状者,反倒更显珍贵。
“吾之神道,广纳万汇,亦可予其一线变量,破局而出。”
李子成意志已决,不再有半分尤豫。
意识沉凝,引动了一万缕神力。
远在郡城宅邸静室中的他,缓缓抬起右手,隔着重重空间,虚指向黑石山脉那处阴暗洞窟的方位。
“嗡——”
洞窟之中,虚空蓦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随之剧烈震颤起来。
一抹金色神辉,毫无征兆地凭空涌现。
神圣威严的气息充斥每一寸空间,将地上那团奄奄一息的赤红身影完全笼罩。
赤焰狐猛地睁开双眼,赤色的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它感到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伟力,不可抗拒地渗入它的四肢百骸,深入它的血脉本源!
困扰它的血脉壁垒,在这股温暖伟岸的力量面前,瞬间被撕开。
骨骼发出密集清脆的鸣响,断裂的旧伤在刹那间愈合如初。
皮毛之上,本黯淡干枯的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艳,最终如同炽热的熔岩在其中流淌,闪铄着光泽。
最为神异的是,在其身后那一条蓬松狐尾的末端,“噗”的一声,燃起了一簇凝练无比的金红色火焰,将整个洞窟映照得一片辉煌!
这正是突破先天境,血脉得以蜕变,晋升为“赤焰灵狐”的最显著像征!
前所未有的强大与通透感,席卷了赤焰狐的每一寸感知。
那是一种它历经多年挣扎始终求而不得的境界,虚无缥缈,曾是它修行路上可望不可即的彼岸。
然而此刻,这无上境界竟在这瞬息之间,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外力轻而易举地达成,水到渠成,浑然天成。
巨大的冲击力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震撼与认知的颠复,让赤焰狐彻底愣在原地,四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钉住。
它下意识地低头,目光怔然地审视着自己焕然一新的身躯。
旧日的伤痕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流淌着熔金光华的身躯,皮毛宛如最上等的绸缎,浸润着晨曦初露般的赤色辉光,而其身后,一条蓬松矫健的长尾悠然摆动,尾尖燃烧着金红色火焰。
就在这心神激荡难以自已之时,一道蕴含无上威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响彻在它的耳畔,更深入它的灵魂。
“念尔多年挣扎于蒙昧之境,其志不泯,其心未黯,今日吾黑石山神,助尔脱去后天樊笼,重塑根基,晋入先天境之列。”
声音略作停顿,其间的威压愈发沉凝,如同山岳将倾。
“尔可愿皈依吾之神座,代行山川意志,扫荡四方不臣,成为吾之座前巡狩?”
赤焰狐闻言,明白了自身蜕变的根源,也洞悉了前方道路的方向。
无需尤豫,它蓦然人立而起,随后前肢弯曲,躬敬地向着虚空中深深屈伏,将头颅谦卑地埋入前爪之间,以一种躬敬的姿态表达着敬意与臣服。
“小畜…愿意!愿奉上此身此魂,永世追随吾神,恪守神旨,纵百死千劫,万死不辞!”
“善。”
李子成的声音平淡,却带上一丝认可。
“即日起,尔为吾座下巡山神使,司掌监察黑石山系诸林、涤荡邪秽之职,赐尔名——‘赤离’。”
“离者,火之精粹,光明炽盛,亦为剥离、超脱之意,破开迷障,得见真如。
望尔焚尽世间一切枷锁束缚,护佑此间信奉吾、依存吾之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及子民。”
“谨遵神谕!赤离,拜谢吾神赐名、再造洪恩!”
新生的赤焰灵狐——不,此刻起,它是巡山神使赤离。
赤离再次深叩首,语气无比坚定。
随着它的话语,其额间皮毛之下,一缕繁复玄奥的金红色神纹骤然亮起。
那是李子成以神力凝聚的尊贵印记,亦是它与黑石山神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
自此,黑石山神座下,第一位代行神旨者,于此诞生。
……
与此同时,清安寺佛法堂内。
浓郁的檀香气息似乎比往日更加沉凝粘稠,厚重的青白色烟气缭绕在深色的梁柱之间,缓慢地盘旋升腾,非但未能让人宁心静神,反而无端增添了几分压抑。
德青和尚垂首躬身,立于堂下,将自己于高家村乃至周边十数个大小村落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不敢有丝毫遗漏,详尽地禀报给了堂上端坐的佛法堂主明心和尚。
他仔细描述了村民是如何对清安寺僧众报以冷眼与戒备,如何一提起“黑石山神”便情绪激动,如何家家户户堂而皇之地供奉着陌生的神牌,香火之盛远超想象。
言语之间,德青和尚将那片原本应是信仰清安寺的乡野,形容得铁板一块,针插不入,水泼不进。
明心和尚静静地听着,手指缓慢地捻动着一串乌黑发亮的木佛珠,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厉光。
直到德青和尚说完,堂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良久,明心和尚缓缓开口:“郡守府那边的关节,已然打通。”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垂首的德青精神一振,如同注入了强心剂,立刻抬起头,眼中闪过期待。
明心和尚继续道:“三天,最多三天,盖着郡守大印的正式文书就会下发。
着令我清安寺整顿乡野淫祠邪祭,护持佛法正信,以正民心。”
他话语微顿,深沉的目光落在德青身上:“此事你发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