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府邸深处,家主李明浩拿到了最为详细的情报文书。
他逐字逐句地看完,将其轻轻置于案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中,久久沉默不语。
唯有眼中不断闪铄的精光,透露着他内心极不平静的波澜。
最终,所有这些复杂的思绪化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好一个黑石山神,当真是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
李家和黑石山神创建良好关系的那一步棋,此刻看来,竟是如此明智乃至侥幸。
而与李家的暗自庆幸不同,郡中的另一大世家魏家,则陷入了惊疑之中。
至于风暴最中心的清安寺本寺之内,更是人心惶惶。
神谕,如同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乌云,死死笼罩在每一位僧侣的心头,连往日给人以慰借的晨钟暮鼓声,此刻听来也仿佛变成了催命的更漏。
他们徒劳地加固殿宇,用粗木顶住大门,日夜不停歇地诵念经文,试图借助佛号的力量驱散不安。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着三日之后的到来。
等待着那一声神谕,是否会应验。
……
旭日东升,万道金辉刺破云层,将郡城西面的城墙垛口映照得一片澄亮。
李子成一袭青衫,负手立于城墙,晨风轻轻拂动他的衣角。
身旁,李金白与李仲久这两位与他交情匪浅的好友,也早早占好了位置,一边远眺,一边低声交谈着。
今日是那“三日之期”,清安寺是存是亡,即将见分晓,这等热闹,他们自然不愿错过。
当然,无人知晓,导演这场大戏的幕后之人,正平静地站在他们中间。
“子成兄,你看今日这清安寺,当真会如那预言一般……”
李仲久语气中带着七分好奇,三分怀疑。
李子成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投向远方寺院轮廓分明的殿宇飞檐:“周正既代山神传下法旨,想必不是无的放矢,我等静观其变便是。”
李金白接口道:“说来这黑石山神确实神秘莫测。其座下一位使者,曾是先天心疾,而后治愈,仅仅是铜皮境,身着石铠,便能三招击毙归真境的玄悲,真不知其背后究竟是哪位通天彻地的大人物在扶持。”
他自然而然地沿着武道的逻辑去推测,完全未曾想过“真神”的可能性。
李子成心中暗笑,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刻意将周正的力量表现为类似秘宝,将赤焰灵狐的进阶归于异兽天赋,而今日清安寺的崩塌——他早已借助神力,细微地改动了寺基下的地脉,并巧妙地腐蚀了几处关键的石基榫卯。
从任何武道角度来看,这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破坏手段。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李子成的信徒目标,始终都是占据大多数的寻常百姓。
百姓愚昧,不通武道,自会认为神迹。
而通武道者,大部分都不是他的目标。
只是,有些时候,武道者也会困顿,也会迷茫,自然也会信仰。
武道,终究是人。
李子成就是要让所有窥探者,陷入猜疑的迷雾,将目光聚焦于一个想象中在黑石山神背后的庞大势力或绝世强者,而非超乎理解的“神迹”本身。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城墙上看热闹的人群越发密集,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骤然间——
“恩?”
李金白率先察觉异样。
一声低沉至极,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隐隐传来。
众人脚下的城墙砖石,随之轻微震颤了一下。
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于远方的清安寺!
只见清安寺院主殿辉煌的琉璃金顶,猛地剧烈晃动起来。
紧接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大地之下疯狂搅动,清安寺所在的山头地面肉眼可见地开裂。
寺中僧侣惊惶奔出,呼喊声即使隔着数里之遥也能模糊传来,一片混乱。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清安寺标志性的主殿,发出一连串不堪重负的巨响。
从基座开始倾斜崩解,巨大的梁柱断裂,砖石瓦砾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扬起的巨大尘埃冲天而起,形成一片灰黄色的蘑菇状烟云,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不过短短十数息的时间,巍峨壮观的主殿便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彻底化为一片废墟。
其后的几座偏殿、钟鼓楼也受到连锁波及,相继坍塌倾颓,只剩下断壁残垣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烟尘滚滚,昔日钟声悠扬的清安寺,转眼间成了一片惨烈的破败之景。
城墙,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恍若天威的恐怖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目定口呆。
竟真的应验了!
黑石山神之言,一字不虚!
李仲久张了张嘴,半晌才喃喃道:“竟真的塌了……”
李金白深吸一口凉气:“地裂山崩,这黑石山神背后的实力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李子成目光幽深,无人能窥探他心中所思,仿佛看完了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然而,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深深地烙印下了一个名字——黑石山神。
虚虚实实之间,神之威名,立于此地。
滚滚烟尘逐渐沉降,露出清安寺触目惊心的残骸。
断壁残垣间,侥幸逃出的僧侣们灰头土脸,或呆立茫然,或跪地痛哭,一片劫后馀生的凄惶。
在一片狼借的废墟中央,三笑方丈僧袍破损,沾满灰烬,怔怔地站立着。
他往日宝相庄严的脸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眼神空洞地望着曾经代表清安寺荣耀与根基的主殿方向,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堆破碎的砖石和扭曲的梁木。
他手中兀自紧紧攥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