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城,魏家府邸。
相较于外界的纷纷扰扰,魏家内部的气氛格外凝重压抑。
书房内,上好的檀香默默燃烧,青烟笔直。
家主魏明岳端坐于上首的太师椅上,一双鹰目此刻晦暗不明。
下首,三位气息沉凝的魏家族老分坐两侧,皆是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这三位族老,平素深居简出,非关乎家族存亡兴衰的大事绝不会轻易齐聚。
今日现身,足见事态之严重。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终,坐在左首第一位,辈分最高的大族老魏永年缓缓睁开微闭的双目:“明岳,清安寺塌了,玄悲死了,李家如今更是大张旗鼓地为黑石山神立庙。
我魏家,该如何自处?”
魏明岳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此事棘手,黑石山神展现出的手段,非宗师武者能度之。
周正铜皮境毙归真,已是惊世骇俗。
黑石山神崩毁我们建造的清安寺,更是闻所未闻。
其根底,我们至今一无所知。”
“难道就因摸不清根底,我便要忍气吞声,坐视李家进一步坐大,骑到我魏家头上不成?”
右首边,性情最为火爆的三族老魏永罡忍不住出声。
他手掌猛地一拍身旁茶几,坚硬的红木桌面瞬间蔓延开几道裂纹。
“李家近来气焰何等嚣张,那些小家族,如今见风使舵,都快粘贴李家的屁股了。
长此以往,这清河郡府,还有我魏家立锥之地吗?还能在楚王跟前体现价值吗?”
“永罡,稍安勿躁!”
坐在中间的二族老魏永琛沉声喝道。
他相对理智,目光看向魏明岳,“明岳,你是一族之主,你的判断最为重要。
你认为,这黑石山神,究竟是何种存在?是友,是敌?亦或,只是李家走运,偶然搭上的线?”
魏明岳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二族老,我若知晓,便不会如此为难。
观其行事,霸道酷烈,动辄毁寺杀人,不似正道慈悲之辈。
但其又确在黑石山脉庇护一方,其目的,难以揣测。
至于李家……”
他冷哼一声:“李明浩那个老狐狸,绝非走运。
他定然是看出了什么,或是早与那山神有所勾连,此次不过是顺势而为,借此良机,一举奠定他李家独大之势!”
“好个李家,好个李明浩。”
魏永罡怒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
“自然不能。”
魏明岳断然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眼下,绝非与黑石山神正面冲突之时,连玄悲那般归真宗师都毙命,其恐怖可见一斑,我魏家不能做以卵击石的蠢事。”
大族老魏永年缓缓点头:“明岳所虑甚是。
力敌不可取,需智取,需缓图。
当前首要,仍是查!
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暗线,务必查明这黑石山神的跟脚。
唯有知己知彼,方能寻得应对之策。”
“其次,”
魏明岳接口道:“李家是借机再壮大,挤压我魏家的空间,但别忘了清安寺虽塌,天林寺绝不会善罢甘休。
玄悲之死,分寺崩塌,于青洲武道大宗天林寺而言,是奇耻大辱。
魏家不必亲自下场,只需引天林寺怒火,烧向黑石山脉即可。
天林寺赢了,我们顺势压李家。
至于输,概率不大。”
“此计甚好。”
魏永罡眼睛一亮:“借刀杀人!”
魏明岳神色凝重:“与虎谋皮,须慎之又慎。
我们也需将黑石山神的事情,汇报给魏王。
而对于天林寺,我们不能主动,要等天林寺收到消息,要等他们主动找我们这种地头蛇。
李家就让他们再风光一时,这清河郡的天,最终是谁说了算,还未可知!”
三位族老闻言,沉吟片刻,最终缓缓点头,认可了家主的策略。
然而,尽管定下了方略,书房内的压抑气氛却并未减轻多少。
未知的敌人最可怕,笼罩在黑石山脉上的迷雾,以及李家借势而起带来的巨大压力,如同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位魏家内核的心头。
他们深知,魏家正面临数十年来最大的挑战。
一步走错,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魏明岳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重重楼宇,看到正在兴建的庙宇。
黑石山神……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
今日一大早,天光微熹,晨露未曦。
李子成换上一身的青灰劲装,牵出神骏异常的追风,轻抚了抚它油光水滑的脖颈。
追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打了个响鼻,显得精神斗擞。
作为李家负责牧业的管事,半年一次的牧场巡视是他份内的职责。
他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驾!”
追风四蹄腾空,如同一道离弦之箭,驮着李子成冲出了郡城城门,将喧嚣渐渐抛在身后。
道路两旁庄稼长势正好,绿意盎然。
李子成放慢了些速度,信马由缰,悠闲地欣赏着沿途风景,心神有一丝悄然散开,感应着方圆数里内的地气流动与生灵气息。
成为山神,几次权柄增强,他对黑石山脉的土地感知非比寻常。
大半日的功夫,他依次巡视了李家名下的牧场,查看了牲畜的膘情、草场的长势,听取了牧场管事的汇报,处理了几桩琐事。
一切都井井有条,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日头偏西时,他策马来到了最后一处,也是相对较偏远的一处牧场——由曹爽负责管理的地方。
还未近前,便已听到阵阵清水羊的欢叫嘶鸣声。
放眼望去,清水羊如同珍珠般散落在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