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林寺,般若堂。
檀香袅袅,梵音低回,却压不住堂内的死寂。
静尘目光,死死盯着手中那份由魏家送达的情报。
薄薄的一页纸,上面的字眼,触目惊心。
慧觉,元海境大宗师,于探查黑石山神时,踪迹皆无。
经多方秘密查证,最终于黑石山神庙附近,发现其破碎僧衣。
经确认,慧觉已然圆寂,尸骨无存。
“圆寂……尸骨无存……”
那页纸在静尘手中微微颤斗,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一种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怒火。
一比特海境大宗师,不是败退,不是被擒,甚至不是被废。
而是彻彻底底的陨落!连全尸都未能留下!
这已不是打脸,这是彻骨之仇,是泼天之恨!
堂下,几位高僧面无人色,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捻动佛珠,口中默诵往生咒。
元海境陨落,这在天林寺的惊天大事,足以引发大地震!
“黑石…山神……”
静尘禅师低声道。
他之前的所有推测,在此刻这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对方根本不是什么隐世高人,行事毫无大能者的顾忌与风度,其手段之酷烈,远超他的想象!
这不是警告,这是屠杀!
是对天林寺最赤裸裸的挑衅与宣战!
然而,那能轻易让一比特海境大宗师尸骨无存的实力,又象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翻腾的即刻复仇的烈焰,只剩下强大压力。
静尘缓缓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一次,再次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最理性的权衡。
这仇,结下了就是结下了。
“首座!此仇不共戴天!请即刻下令,召集诸位师叔,踏平黑石山神庙!”
一位性情刚烈的高僧,赤红着眼睛,低声吼道。
“踏平?”
静尘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拿什么踏平?拿更多师叔的命去填吗?去验证对方能否一招杀一个元海,还是能杀十个?”
那高僧顿时语塞,脸色由红转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无法反驳。
“能杀元海,其实力至少是通玄,甚至可能是问道,乃至触摸到那一步的存在。”
另一位较为冷静的高僧,分析道:“更可能是借助了某种我们未知的恐怖外力,但无论何种,其实力非我等可轻举妄动。”
静尘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监院首座的威严与决断:
“传令:”
“一,慧觉师叔之事,列为寺内最高机密,严禁外传,违者废黜修为,永镇谶悔窟!
二,黑石山神一事,传信给元门,此邪神要扩张信仰,必然是先接触到元门所在的明山郡,此乃阳谋。
三,将此情报密呈方丈与后山所有闭关的师叔祖,告知他们,天林寺面临百年未遇之强敌,一比特海境已然陨落。”
最后一聚,他说得极其沉重。
这意味着,要是后续再碰上黑石山神,就超出了监院的处理范畴,需要惊动寺内的老怪物了。
……
今日,天光未亮。
李金白的宅子,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李子成一身簇新的靛蓝棉袍,早早便到了李金白家中。
连续五日的休沐,他都耗在了帮衬好友操持这桩婚事上。
虽是管事之身,乃至黑石山神,但此刻他是李金白的挚友李子成。
跑前跑后,查验聘礼、打点车马、叮嘱仪程,事事经心,比处理牧业公务还要细致几分。
李金白穿着大红喜服,紧张得手心冒汗,时不时对着李子成和李仲久问:“你们看我这领口系正了没有?”
“迎亲时唱的诺词我没记错吧?”
平日里的跳脱劲儿全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新郎官特有的憨傻与局促。
李子成笑着替他整了整衣冠,笑道:“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绝不会出错,你只需将新娘子稳稳当当地接回来便是。”
吉时一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大门。
李金白骑着系着红绸的赤血马走在最前,虽是努力挺直腰板,但微微发颤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
毕竟这是人生四大喜之一。
李子成并未骑马,而是步行在花轿旁侧,作为好友兼得力帮衬,留意着队伍的秩序和沿途的情况。
清月县城与清河郡城毗邻,是距离郡城最近的属县,官道平坦宽敞。
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引得道路两旁田舍间的农人纷纷驻足观望,孩童们嬉笑着追逐队伍,捡拾未燃尽的鞭炮。
阳光洒在队伍身上,暖意融融。
李子成行走其间,能清淅地感受到喜悦。
这喜悦源自于一对新人,也感染着沿途的每一个人。
他甚至能“听”到更远处清月县城内,林家府上同样忙碌期待的动静,听到新娘被梳妆打扮时细微的环佩轻响,听到林家长辈既不舍又欣慰的低声叮嘱。
他的并非刻意探查,而是身为神的本能。
李子成确保着这条迎亲之路,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惊扰。
队伍行进顺利,不到午时,清月县城墙已然在望。
城门口,林家的迎候之人早已翘首以盼。
见到队伍,立刻有人飞奔回府报信,更多的人迎了上来,双方热络地见礼。
进入县城,气氛更是热烈。
看热闹的百姓,对着新郎官和华丽的花轿指指点点。
李子成跟在队伍中,看着李金白在马上不断向四周拱手,紧张又得意的模样,不由莞尔。
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和人间烟火味包裹着他,让他感到一种真实的满足。
终于,队伍停在了林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