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此理!”
任福全应道:“他们只知索取无度,可曾设身处地想过,你我的田庄、矿场、商铺,哪一样不需要活生生的人去耕种、去开采、去经营?
如今这青洲,皇权衰微,大景朝廷的律令出了帝都便大打折扣,各地豪强并起,匪患丛生,流民日增。
眼下还能安稳留在本乡本土的壮丁,才是我们各家产业能够维持下去的支柱!
元门再这般盘剥恐吓下去,要么是佃户不堪重负纷纷逃亡,要么是工坊无人操作陷入停滞,最终被掘断根基的,岂不正是你我这样的世家豪强?”
这不仅仅是供奉多寡的问题,而是关乎家族存续的根本。
他们这些地方豪强,财富和势力的基础,正是创建在对其控制下的人口和资源的有效经营之上。
元门杀鸡取卵的做法,正是在无情地动摇他们的根基。
谭百万重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是啊,这青洲一乱,看似机会多了,可暗处的风险也更大了。
没有大景朝廷的约束,元门这等宗门便愈发肆无忌惮,行事毫无底线。
可若真让元门为了立威,把明隆县搞得民生凋敝,十室九空,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是一堆无法兑现的空置田契和无人操作的废弃产业罢了,如同镜花水月。”
他顿了顿,试探道:“黑石山神,此次又在罗家村显圣,又于众目睽睽之下,悍然挫败元门执事,其展现的,是实打实的力量。
而且,我从隔壁郡那边传回的消息看,这位神灵似乎更倾向于庇护一方,收取的信仰也不过是创建一座山神庙,而非如元门般索取无度。
若真如此,其存在,反而利于地方安定,利于我们的产业安稳……”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任福全心领神会。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少了几分对元门积威的尤豫,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试探。
元门此番展现的高压反应,非但没能让他们因恐惧而退缩,反而象是一剂强烈的催化剂,清淅地揭示了元门的外强中干与不得人心,促使他们开始认真考虑另一种可能。
或许,是时候尝试掀翻元门这座压在头顶多年的大山了。
……
正午。
李子成刚处理完一应琐事,信步走出略显阴凉的工作间,正欲寻些吃食,脚步却蓦地一顿,眉头下意识地挑起,眼中掠过一丝微芒。
“宗师境?”
一股迥异于寻常武者的强横气息,在他复盖整个清河郡的神域范围内,漾开了一圈清淅而独特的涟漪。
这气息冰冷锐利,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煞气,在无数平凡生灵温和的生命光点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如今,整个清河郡的疆域都已在他神域的笼罩之下,郡内任何超出常理的能量波动,尤其是如此强度的个体闯入,就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难逃他的感知。
李子成心念微动,无形无质的神力缠绕上闯入者,进行着最深层次的探知。
信息如同涓涓细流,反馈回他——宗师黑榜排名第三十六位,上官冷血。
李子成双眸微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归于平静。
宗师黑榜,个个都是凶名赫着的棘手人物,寻常避人耳目尚且不及。
这上官冷血甫犯下刺杀楚王这等惊天大案,正应是蛰伏潜藏之时,为何会一反常态,出现在相对偏远的清河郡?
是巧合,是逃亡路上的慌不择路,还是别有图谋?
他心念电转,无数可能性在脑中闪过,但并未立即采取任何行动。
身为神只,让他拥有了超越凡俗的耐心。
毕竟,此人只是进入了清河郡地界,并未表现出对黑石山神有丝毫敌意。
“暂且观望,静观其变。”
李子成心中定计,随即分出一缕凝练的意识,保持着持续的感应。
只要对方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乐得作壁上观。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无事发生般,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踏入清河郡地界不久的上官冷血,正一路向西疾行。
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穿着一身略显风尘仆仆的青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
整个人哪怕是在奔行中,也如同一柄已然半出鞘的利刃,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那是长期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煞气。
然而,若是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风尘仆仆之下,眉宇间始终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那双向来锐利冰冷的眼眸深处,更藏着刻骨的悲愤与痛楚。
他此行并无明确目的地,更象是一种被巨大悲痛驱策下的逃离,只想远远离开大景王朝的是非中心,离那些掌控他命运的势力越远越好。
女儿的倩影和那枚骤然碎裂的感应玉牌,时刻啃噬着他的心,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当他途经清月县城外一片茂密寂静的桦树林时,疾驰的脚步骤然停驻,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轻响。
浑身肌肉在百分之一刹那瞬间绷紧如铁,右手本能地按上了刀柄,一声轻吟,长刀出鞘三寸,雪亮的刀身反射着阳光,刺人眼目。
一股强烈至极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是被更凶猛的猎食者盯上时,才会产生的本能预警。
前方,原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林叶一阵不自然的晃动,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斑驳的树影中走出,恰好呈品字形,封死了他前、左、右的道路。
这三人皆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胸前以银线绣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苍鹰,眼神锐利,气息凝练厚重,彼此间隐隐联结成阵,竟都是实打实的宗师境界。
尤其是为首那人,面色冷硬如铁,眼神淡漠得不带一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