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金陵府最负盛名的销金窟——“天上人间”今夜却显得格外冷清,门口守卫森严,不见往日的车水马龙与莺歌燕舞。
整个楼宇已被吴刚包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门口,吴刚如同最恭顺的仆从,垂手躬身,站在一名大汉身后。
那大汉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面容刚毅如同刀劈斧凿,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他仅仅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煞气!此人正是江南道都指挥使——李崇孝!
李崇孝身边一名心腹副将看着自家大人如此阵仗,心中颇有些不忿,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大人…对方不过是一个六扇门的御主,就算手持尚方宝剑,您贵为正二品都指挥使,统御江南兵马,何必…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李崇孝目光一厉,如同两道冷电扫向那副将,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收起你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心思!记住,今晚我们不是来摆官威,是来求人,是来赔罪的!事情若是办砸了,连累的可不止吴猛一人!到时候,老子第一个捏碎你的脑袋!”
那副将被李崇孝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哆嗦,再不敢多言半句。
周围其他随从更是禁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天上人间”内部,那些被要求留下伺候的头牌、管事们,也都在窃窃私语,猜测着今晚究竟是何方神圣驾临,能让权势滔天的李都指挥使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亲自在门口迎候。
老鸨子扭着腰肢走过来,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都给我闭嘴!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今晚来的贵人,不是你们能打听的!谁要是多嘴多舌,惹出了麻烦,仔细你们的皮!”
……
不多时,街道尽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两辆看似普通,实则用料极为考究的马车,在一队气息精悍的六扇门护卫簇拥下,缓缓驶来,停在了“天上人间”门口。
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秦寿那张年轻却带着几分慵懒和淡漠的脸庞露了出来。
早已等侯多时的李崇孝见状,立刻带着身后众人,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躬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笑容,与他那彪悍的武将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快走几步,竟直接按着身旁吴刚的肩膀,让其“噗通”一声跪倒在秦寿的马车前,以背作凳!
他自己则上前一步,伸出那双曾三拳打死漠北狂狮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作势要搀扶秦寿落车,语气谦卑至极:“大人,您慢点。”
秦寿目光平淡地扫过跪在地上、满脸屈辱却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吴刚,又看了看李崇孝那伸过来的、布满老茧的大手,并没有去接。
李崇孝的手就那样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那副憨厚(伪装)的模样,继续陪着笑:“大人…”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片刻之后,秦寿嘴角忽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轻轻吐出三个字:“有意思。”
说罢,他不再迟疑,一只脚稳稳地踩在了吴刚的背上,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了李崇孝那粗壮的手臂上,借力下了马车。
吴刚被踩得闷哼一声,却连头都不敢抬。
后面那辆马车上,赵元、刁三、赖四等人,以及秦寿的两位“义子”臻范统和贾忠心也相继落车。李崇孝带来的几位偏将立刻上前,同样躬敬地将他们引向另一处安排好的包厢,招待得无微不至。
秦寿落车后,李崇孝依旧保持着搀扶的姿势,躬敬地侧身引路,手一摆:“大人,里面请!酒宴已经备好!”
他身后的众多将领、随从,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安静地跟在后面,如同最忠诚的仪仗队。
进入“天上人间”最奢华的主包厢,李崇孝只留下了吴刚作陪,亲自为秦寿拉开主位的座椅。
其馀人等,包括赵元他们,都被妥善安排在了隔壁的包厢。
整个安排,可谓周到至极,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处。
秦寿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李崇孝立刻如同最殷勤的仆从,拿起桌上那壶价值千金的御酒,小心翼翼地亲自为秦寿斟满一杯,双手奉上。
秦寿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却没有立刻去接,反而抬眼看向李崇孝,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李大人,这酒…没毒吧?”
李崇孝闻言,脸上那憨厚(伪装)的笑容更盛,连忙摆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徨恐:“岂敢!岂敢!秦大人说笑了!就算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对大人有半分不敬!这酒乃是陛下亲赐的宫廷御酿,下官一直舍不得喝,今日特为大人开封!”
秦寿这才接过酒杯,浅尝了一口,点了点头:“恩,酒不错。”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跪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吴刚,最后落在依旧躬身站立的李崇孝身上,直接开门见山:“行了,李大人,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搞出这么大阵仗,无非是想让我高抬贵手,放了吴猛,对么?”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吴刚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地望向李崇孝,期盼着他能为自己弟弟说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吴刚目定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只见李崇孝非但没有为吴猛求情,反而猛地后退一步,紧接着“噗通”一声,竟是双膝直接跪倒在了秦寿面前!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寿,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
“秦大人明鉴!下官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吴猛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求情!”
“下官…下官是想投靠大人!我想跟着您混!我想添加秦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
吴刚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