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罩住滨城的天空。沈亦臻坐在黑色宾利的后座,指尖夹着一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黄铜工具——这是苏念下午从“文物收藏家”林先生的书房里带出来的,工具柄上刻意刻了一道细微的“云顶山”标记。车载屏幕上跳动着实时追踪信号,红色光点正沿着海滨公路向西移动,最终停在了城郊一处废弃的集装箱码头。
“沈总,前面就是兴盛码头,三年前因为航道改道废弃了,现在只有几个看门人偶尔巡逻。”司机老周压低声音,缓缓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信号源就在最里面那排蓝色集装箱里。”
沈亦臻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透过车窗望向远处。码头入口的铁门锈迹斑斑,挂着“禁止入内”的破木牌,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哀鸣。几只流浪猫在集装箱之间窜动,车灯扫过的瞬间,绿莹莹的眼睛一闪而过,更添了几分阴森。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晚上七点零三分,距离苏念在茶馆与林先生分开,刚好过去两个小时。
“把备用手机和手电筒给我,你在这里等,每隔十分钟发一次定位,要是半小时后我没出来,立刻联系李队。”沈亦臻接过老周递来的物品,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内袋,又把黄铜工具揣进牛仔裤口袋——这是他和苏念约定的“信物”,若是遇到意外,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踪迹。
他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和腐烂渔网的气息。沿着围墙外侧的阴影,沈亦臻脚步轻得像猫,多年的跆拳道训练让他能精准避开脚下的碎石。围墙顶端缠着带刺的铁丝网,他在一处藤蔓缠绕的缺口停下,指尖拨开枯黄的藤蔓,果然看到铁丝网被人剪开了一个刚好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铁锈。
“看来找对地方了。”沈亦臻心里冷笑一声,弯腰钻过缺口时,特意用手机拍下了铁丝网的缺口——这是重要的作案证据。进入码头后,光线更暗了,只有远处灯塔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在集装箱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他贴着集装箱壁慢慢移动,耳朵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风吹过集装箱的呜咽声,还有……隐约从前方传来的说话声。
声音是从编号为“b13”的蓝色集装箱里传出来的。沈亦臻屏住呼吸,绕到集装箱的侧面,那里有一道裂缝,足够他看清里面的情况。他缓缓凑近,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混合着尘土味扑面而来,视线透过裂缝往里延伸,心脏猛地一缩。
集装箱里铺着黑色的防水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件文物:有带着裂纹的青瓷碗,有雕刻着兽纹的青铜鼎,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物件——当其中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伸手掀开红布一角时,沈亦臻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只青花梅瓶,瓶身绘着缠枝莲纹,瓶口处有一道细微的缺口,与苏念祖父手账里记录的“青花梅瓶(民国,瓶口缺一角,底款‘大清乾隆年制’)”完全吻合!
“大哥,这瓶子真能卖那个价?我看跟废品站里捡来的差不多。”一个瘦高个男人挠着头,语气里带着怀疑。他旁边的黑夹克男人“啪”地拍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骂道:“懂个屁!这是民国仿乾隆的精品,海外的买家就认这个,只要明天装上船,咱们这单就能赚三百万!”
“那林先生那边……”瘦高个还想说什么,黑夹克男人却突然警惕地看向门口:“别废话了,赶紧把东西打包,林先生说今晚可能有‘尾巴’,咱们得提前转移。”
沈亦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尾巴”指的就是自己。他悄悄后退,想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观察,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哗啦”一声,一堆空油漆桶倒在地上,在寂静的码头里格外刺耳。
“谁在外面?”集装箱里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紧接着是脚步声靠近的声音。沈亦臻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旁边的集装箱后面跑,手里紧紧攥着手电筒——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
“追!别让他跑了!”黑夹克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沈亦臻能感觉到,至少有三个人在追他。他跑过一排又一排集装箱,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路线:码头的东侧有一个废弃的吊车,那里结构复杂,容易躲藏,而且距离老周停车的位置更近。
就在他即将跑到吊车下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哎哟”的痛呼。沈亦臻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追他的男人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上,手里的手电筒滚到一边,光束照在地上——是苏念下午故意留在林先生书房的那枚黄铜工具,不知何时掉在了这里,刚好绊倒了对方。
“好样的,念念。”沈亦臻心里一暖,脚步却没停,趁机钻进了吊车的驾驶室。驾驶室里布满灰尘,座椅上还沾着蜘蛛网,他屏住呼吸,透过布满油污的车窗向外看。三个男人举着手电筒在周围搜寻,光束扫过驾驶室时,他赶紧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止。
“大哥,会不会是巡逻的保安?”瘦高个的声音带着慌乱。黑夹克男人啐了一口:“保安哪敢来这破地方?肯定是林先生说的‘尾巴’,说不定是警察!赶紧把东西搬上车,咱们现在就走!”
沈亦臻听到“搬东西”,心里一急——要是让他们把文物运走,再想追回来就难了。他悄悄掏出备用手机,拨通了李队的电话,将码头的位置、集装箱编号和文物数量快速报了过去,最后压低声音说:“他们准备转移,请求立刻支援!”
挂了电话,他透过车窗看到三个男人正抬着装青花梅瓶的红布包往一辆白色面包车走去。面包车的车牌号被泥巴糊住了,只隐约能看到开头的“辽b”。沈亦臻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