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清一开始根本没发觉,自己被人利用了。
或者说他一向自傲,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敢算计他。
在擢选三军主将之前,靖国公早就得到了消息,陛下意欲栽培成王世子,为储君效力。
皇帝非嫡长出身,乃是从兄弟手里夺下的皇位,到了自己的孩子,就格外注意规矩体统,早早就立了嫡长子做储君。
但当初打天下时,为求支持,他纳了许多世族贵女。
她们有的生下了皇子,就免不了依靠母族,替其谋划一份光明的未来。
所以除却太子之外,亦有几位皇子实力雄厚,未尝不能争一争。
这种情况下,皇帝最怕的,就是当年自己与兄弟刀兵相向的事重演。
他与皇后少年夫妻,情感非别的宫妃能比,对嫡子也比别的皇子要用心得多,百般栽培千般维护,想让他坐稳储君之位,继承至高皇权。
成王生母低贱,他不受先帝喜欢。
要不是当今天子还念着点手足血亲,他也不曾参与皇权争斗,早就被撵去南荒封地过苦日子了,哪还能留在京中锦衣玉食。
他高举支持太子的大旗,叫的比谁都欢,朝堂上谁弹劾太子,他第一时间出来反怼,成王没啥大用,但就这点嘴皮子厉害的很,又不讲道理,连御史都比不上。
事实上,对成王来说,他哪个侄子登基,他不都是皇叔,干嘛非得掺和进来支持太子。
还不是受了陛下恩惠,当然也要做出点表示,顺着陛下的意思。
成王自己没实力,生了个儿子倒是争气,文武俱全,为人处世也圆滑的很,深得陛下欢心,早就成了太子从龙之臣的预备役。
但没想到,成王世子没选上虎贲军,反倒去了天策军。
而太子临时点了威远侯府的江时序做参将,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祁晏清得知消息后,也不例外,纳闷江家怎地入了太子的眼,平日里也不见威远侯与东宫有多少来往,莫非是因为江陆两家要联姻,太子意欲招揽两位侯爷,才这么办?
可据他所知,陆远舟也在此次选拔之中,却只做了个寻常小士官,两位侯爷也是典型的忠君之臣,陛下选谁,他们就支持谁,就算要招揽,也不必给如此殊荣,把成王世子都给踢了。
百思不得其解时,祁晏清打算去问一问父亲,太子是如何打算的,见了面才发现,他爹靖国公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祁晏清蓦然就想起,选将前一天,靖国公把他叫到书房,问他:“晏清,你觉得威远侯府与忠勇侯府如何?”
彼时他还以为是问两家的婚事呢,客观作答一番。
后来却反应过来了,父亲分明是得知太子改了主意,才有此一问。
为何改了主意,又为何问他?
因为他日前刚去了一趟威远侯府!
京都但凡说得上名字的贵族,暗处里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去威远侯府的事,不是秘密。
虽然他这次登门拜访,只为个人原因,不涉及家族,但在外人眼里,他代表了靖国公府。
而靖国公府的背后,是东宫储君。
此举虽是无意,却不免令有心人多想,威远侯府与太子之间,有了某种联系。
而太子恰好也是这么想的,外祖家的继承人忽然与威远侯府来往,不就是要为其举荐,把江家纳入他的队伍之中吗?江时序能力也很强,堪为大用,索性就接纳了。
靖国公则以为儿子是受了太子示意,才有此一问。
太子赢面远大于其他皇子,京中多少士族想为其效力,奈何无有门路。
这回,祁晏清成了江家的踏脚石了。
而这一切,皆源于他面前的女子。
可江明棠听完他这一番话,轻嗤道:“世子,你未免想太多了,我且问你,天香楼中解局之后,去谁先留下署名信相邀的?”
“是我。”
“又是谁在楼中截住我与兄长不放人的?”
“也是我。”
“那又是谁屡次被拒之后,还非要亲自登门,逼我相见的?”
祁晏清:“……”
还是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世子主动为之,怎么就成了是我故意设计了?莫非我连拒绝世子邀约的权利都没有?”江明棠反问,“况且世子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少年聪慧,乃京都首智,我能算计得了你?”
祁晏清哑口无言。
在这一瞬间,他也觉得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可对上江明棠那双看似澄澈,却蕴藏着晦暗的桃花眼,他又莫名笃定了。
他没猜错。
她就是利用了他,利用他在棋道上找寻对手的急切,利用他的多年自傲,利用自己闺阁女子的身份,以最简单的欲迎还拒,诱他登门!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她预料之中。
这种微妙的推波助澜,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任他反应过来想要追责,却没有证据。
祁晏清真是怄了好大一口气,却又无处发泄,堵的心中发闷,却拿江明棠没有任何办法。
事实上,江明棠并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狡辩。
她确实是没打算做,也真的没做过利用祁晏清,来为江时序选将造势的事。
她再三拒绝他,诱他上门,但那不过是为了加深祁晏清对她的印象,从而为培养感情做准备,更好的完成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