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清当然没错过,江明棠话里的议亲二字。
先前两家长辈,意欲把婚事安在她与陆远舟身上时,她的态度是如何?
冷淡,随意,永远只说自当遵从父母之命。
而现在呢?
相看不到半个时辰后,她就主动提到了议亲。
除了看上了陆淮川之外,祁晏清想不到别的理由。
但他更不理解了。
陆淮川哪里出众?能引得她看中。
真要比起来,他……
祁晏清思绪凝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对,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他跟陆淮川比什么。
他是替好兄弟打抱不平,陆远舟哪里比不上陆淮川?
但他的想法不重要,江明棠的看法才重要,毕竟这是她的婚事。
而目前的形势,陆远舟自己也能看得明白。
比起他,她显然更满意大哥。
至少那般清甜的笑容,她在面对他时,从不曾表露过。
而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机会能得到她的青睐的。
这个机会,被他自己亲手毁了。
陆远舟压下心间弥漫开来的苦意,看向江明棠与自家大哥,勉强露出个笑容。
“如此,那我就先恭喜大哥跟江小姐了,你们别听晏清瞎说,我没什么要跟江小姐说的,只是今日抱恙,不想去军营,就过来逛一逛御芳园。”
他说的并非真心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选择了退却,没有把话说破,那陆淮川就可以当做不知道,兄弟俩为同一个女子竞争的事,自然就不会发生。
陆淮川暗自松了口气。
他不觉得自己不退让,哪里做错了。
这本也是弟弟不要的婚事。
如果江小姐不是如今这般模样,而是如旁人想象中那般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婚约落到了他身上,也不会有人替他觉得委屈。
既然如此,如今他也就能坦然自若地,接受婚事。
祁晏清则是差点被陆远舟这番话给噎死,他一贯修身养性,不轻易动怒,现下却是真的忍不住想揍陆远舟一顿。
他劝了他半天,还陪着他来御芳园,插手到这趟浑水里,结果陆远舟居然就这么认命了,竟还恭喜起人家来了。
他怎么不干脆提出来,等成亲那天,他亲自抬着陆淮川跟江明棠入洞房啊?
眼看着陆远舟已经没什么心情待在这了,祁晏清赶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道:“日前江小姐去府上赴宴,舍妹嘉瑜在宴上,同江小姐闹了些笑话,始终觉得心中难安,托我给你带几句话,可否借一步细谈?”
江明棠看出他眸中的坚持之意,与话里话外那似有若无的威胁,同陆淮川打过招呼后,将陆家两兄弟留在原地,与祁晏清到了不远处的池边柳下。
一走过去,祁晏清便问她:“你真要嫁给陆淮川?”
江明棠没有正面回答:“江陆两家有婚约,世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你呢?”他眉头微皱,“你甘愿顺从父母的意思,把自己一辈子就这么搭进去吗?”
江明棠眉梢微挑,细细打量他的神情,说道:“我甘不甘愿,很重要么?”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祁晏清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想法,并一一说了出来。
比如说,让江云蕙代她嫁过来,或者从威远侯府的男丁里,找一个人娶了陆静贤,这不也是姻亲吗?
至于她们愿不愿意,那关他什么事,这不是他该考虑的,反正他能处理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嫁过去,不论用什么手段,达到目的就好。
但他却不曾想过,江明棠愿不愿意,又关他什么事。
等他说完,江明棠慢吞吞开口:“哦,我还以为世子会说,若我不想嫁陆家,你就假意上门求娶,把靖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头,暂时借我用一用,从而打消这门婚约呢。”
祁晏清呼吸一滞。
他盯着江明棠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到了她话语里,那隐约的调侃与试探,忽然变得窝火起来,语气却清淡下来了。
“我不会娶妻,也不会与哪个女子有牵扯。”
她当他是什么?
是不在意真心,能把婚姻大事随意儿戏的人么?
他看向她:“徜若有朝一日,我真俗气得一脚踏进了红尘里,打算要娶妻,对方绝对是我真心爱慕,值得豁出性命之人。”
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择妇,必定是妇容妇德俱佳,饱读诗书,万事皆明的聪明……”
“陆公子很好。”
江明棠骤然出声,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望向了园林门口,陆淮川就站在那里。
她远远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很好。”
祁晏清的话,彻底断在了喉咙里。
她在侧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甘愿。
人家愿意,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也真是吃太饱闲得慌,居然脑子一昏,替兄弟来劝她。
这事儿本来跟他也没有半分关系!
祁晏清心底的烦闷也好,窝火也好,在这一句话后,都尽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