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是老国师弟子时,用馀光默不作声地扫了她一眼。
只是他心中太过自尊自傲,始终不愿意放下执念罢了。
她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老国师曾多次提起他,便是为了唤醒他心底尘封的师兄弟情分。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裴景衡意识到他的变化,上前两步,亲自去扶他,放低了姿态。
“老先生,孤多番劝降,并非要你效忠裴氏,而是希望你能与裴氏一道,为苍生谋福祉,为天下开太平。”
“若老先生仍旧觉得自己心属前朝皇室,孤会留你全尸,再将你埋于前朝故陵,以彰你的忠烈与体面。”
见他不曾说话,裴景衡也不着急:“老先生有时间慢慢考虑,孤不着急,来人,将老先生带出天牢,再另外安排住处。”
他看向张棋圣,微微点头,后者马上懂了他的意思,扶着杨秉宗往外走:“师叔,慢点。”
秦照野跟一众暗卫,跟在他们身后,防止发生意外。
临走前,他回眸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江明棠,脑中想起的,却是之前在英国公府廊上,她委屈而又小声碎碎念的模样。
与今日,截然不同。
人都走了之后,牢房里只剩下了裴景衡,刘福,以及江明棠。
裴景衡没想到,江明棠真的能劝降成功,正思索下一步要怎么办,却听到刘福的惊呼声:“江小姐!”
他迅速转过身来,就见那站在原处的人儿身形一晃,即将倒下。
裴景衡心中一紧,大跨步上前:“江明棠。”
好在,他及时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江明棠神情恍惚。
听到这句话后,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她眨了眨眼,泪水如滚珠般落下,无力地往前一跌:“殿下!”
裴景衡接了个正着,她嚎啕大哭,连礼节也顾不上:“我…我…他好吓人…刀也好吓人……我刚完全是在硬撑……”
见江明棠拽着他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景衡一怔。
他心下叹了一声。
原来是被吓到了。
方才她气势那般冷静,他还以为她不怕呢,不料却是强装的。
也是。
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哪里见过这场面。
能做到这般唬人,已经非常厉害了。
江明棠哭哭啼啼:“我……我差点就死了……呜呜呜呜,我年轻又貌美,我还没活够……”
闻言,裴景衡哭笑不得,耐心道:“不会,孤会救你的,保你万无一失。”
本来是为了哄她,却不想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还要奉承他:“您、您怎么这么好,您是我遇到,最好的太子殿下了。”
裴景衡嘴角一抽:“你还遇到过其他太子殿下啊?”
她抽噎不止:“没,就您一个……您这么好,我怕我死了,就看不着您了……”
声音软软,听得人心疼。
无端地,他便也伸手轻轻环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安抚道:“好了,孤在这儿,没事了,别怕。”
刘福在旁看着储君殿下哄江家小姐,垂首摒息。
他记得江小姐有婚约在身,殿下这般行径,于礼不合。
但是,看殿下这样子,他也不敢提醒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明棠终于止住了哭,瓮声瓮气地说道:“殿下,臣女失礼了。”
裴景衡仍旧环着她:“无妨,情有可原。”
她低低应了一声,又说道:“殿下。”
“恩?”
“您这件衣服什么材质的?”
裴景衡:“?是织彩锦。”
“好硬,硌得我脸疼。”
他有些无语:“这是贡布,你还嫌弃上了?”
江明棠顿了一下:“那,它好清洗吗?”
“什么?”
她抓紧了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哭得太狠,您又抱得有点紧,我好象把涕泪都擦上去了……”
裴景衡:“……”
江明棠又快哭了:“您不会怪我吧?”
一向爱洁的太子殿下,沉默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念你初犯,孤不予计较。”
“谢谢殿下。”她一边道谢,一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提了个要求,“您能叫人取小辇过来,把臣女抬出去么?”
他眉梢微挑,不太理解。
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刚才太紧张,崴脚了,疼。”
对上那双红得象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储君在这短短片刻,第三次叹气。
“刘福。”
“奴才在。”
“回东宫,传太医。”
吩咐完后,他伸出手去,将眼前人再度揽入怀中,在江明棠的惊愕目光中,将她一把抱起。
江明棠慌乱不已:“殿下,这于礼不合,您放臣女下来,臣女也不是不可以自己走。”
她剧烈挣扎着要下来,裴景衡略松了松手,果然听见她的惊呼声,双手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他复而抱住,眸中浮现出淡淡笑意,转身往外走着,淡声说道:“别乱动,掉下去,孤不负责。”
话虽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