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那一声尖啸彻底消散后,槐树下的那片阴影,便也失去了所有不祥的气息,重新变回了属于夜晚的黑暗。
被神谷夜踩过的那片地面,还在“滋滋”作响,残留的先天之炁正将最后的怨念净化殆尽。
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随手踩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随着那只“踩影鬼”的彻底消散,被它那诡异规则所笼罩的这片公园深处,仿佛也被按下了播放键。
之前那如同真空般的死寂,消失了。
远处街道传来的隐约车流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夜虫的鸣叫声……
这些属于“人间”的声音,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空气,也不再那么冰冷和压抑。
神谷夜收回了脚,准备转身,继续前往他最初的目的地——
那座废弃的神社。
但就在他即将迈开步子的前一刻,他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不对劲。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脚下那片普普通通的阴影。
那只“踩影鬼”的怨念等级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很弱。
这种程度的怪谈,按理说,根本无法构筑出刚才那种能隔绝内外,甚至扭曲规则的领域。
它之所以能做到,只有一个可能——
借助了外力。
就象一个普通的寄生虫,找到了一棵养分充足的参天大树。
神谷夜抬起头,目光,落在了他身前这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枝繁叶茂的古老槐树上。
原来如此。
这只踩影鬼,不过是被这棵树吸引而来的一只寄生虫而已。
这棵树,才是它所有阴气的源头。
神谷夜走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那粗糙冰冷的树干之上。
他闭上眼,将一丝精纯的先天之炁,缓缓地渡入了古槐的树身之中。
然后,他“看”到了。
在生机未绝的树皮之下,这棵古槐的内部,早已被一股庞大到近乎液态的阴煞之气,侵占填满。
而在那片阴煞之气的最中心,所有的“阴”,都汇聚压缩成了一小段通体漆黑、密度极高的……
木芯。
神谷夜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想起了道门典籍中的记载。
在极阴之地,被阴气煞气侵染百年而不腐的木芯……
这不正是那传说中,可以作为“雷击木”替代品,用以承载至阳法力的无上宝材——
阴沉槐木吗?!
槐者,木中之鬼。
自古以来,在道门和民间传说中,槐树就因其极阴的属性,而被认为是百鬼最喜爱的凄息之所。
其汉字槐本身,就是由木与鬼二字构成,早已说明了一切。
也只有槐树这种阴气之源,才能在被踩影鬼这种怪谈盘踞了漫长的岁月后,非但没有彻底枯死,反而还能在阴阳的交界处,孕育出阴沉木这种至阴之宝。
道门炼器,首重材质。
最佳者,莫过于承载了天雷至阳之气的雷击木。
雷者,天之号令,代天行罚,是世间一切阴邪鬼祟的绝对克星。
用雷击木制成的法器,天生便带有破邪的神威,无坚不摧。
但这等天材地宝,可遇而不可求,在现代的钢铁都市里,更是无处可寻。
而次一等的选择,并非是去查找阳气同样旺盛的桃木、枣木,反而是另辟蹊径,去寻求那与雷击木截然相反,阴气的极致——
阴沉木。
道门究其根本,讲求的并非是纯粹的阳,而是阴阳平衡。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
阴沉木,在极阴之地,被阴煞之气侵染百年而不腐,其材质本身,就是阴的极致凝聚。
对于神谷夜那至阳至刚的先天之炁而言,这块阴沉木,非但不会排斥,反而会成为最稳定也是最完美的容器!
寻常的木料,根本无法承受他那霸道的先天之炁,强行祭炼只会让木料本身化为飞灰。
但这块阴沉木不同。
他可以将这块至阴之铁,用自己至阳之火进行淬炼。
通过日夜不断的祭炼,强行将阴与阳这两种最极端的力量,在这块木芯之中,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
用这种方法制作出的法器,在破邪的刚猛程度上,或许不如纯粹的雷击木法器。
但在“通幽”“隐匿”,乃至“敕令”阴物的方面,却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神谷夜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下。
法笔、法印、雷令令牌……
所有授箓仪式所必需的内核法器,其最重要的材料,竟然就以这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神谷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喜悦。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道门炼器,讲求“天时、地利、人和”。
这块阴沉木是地利,他自己是人和,但还缺一个最重要的天时。
采伐灵木,必须择吉日吉时,沐浴斋戒,上禀天地之后方能动手,否则便是对天材地宝的亵读,炼出的法器也会失了灵性。
而更重要的,是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这棵树,长在区立中央公园里。
是公共财产。
总不能明天西装革履地跑到区役所,递交一份“关于申请采伐区立中央公园内受诅咒古槐以制作专业法器维护社区和平”的申请书吧?
先不说会不会被当成精神病扭送医院,光是填那些繁琐的申请表格,恐怕就比画一道完整的“镇坛符”还要麻烦。
看来,得先回去翻翻黄历,算一个合适的日子。
至于如何取木……就得另想办法了。
神谷夜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棵如同宝藏般的古槐树,将它的位置和周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