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省政府大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高育良办公室的灯光,是这片沉寂中唯一的光源,像一座孤岛。
“咚咚咚!”
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划破了寧静,显得格外刺耳。
高育良眉心一跳,能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敲他门的人,整个汉东省也找不出几个。
“进来。”
他沉声道,手指下意识地將那份卷宗合上。
门被猛地推开,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是季昌明。
高育良的瞳孔微微收缩。
眼前的省检察院检察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模样。
他的头髮有些凌乱,领带歪在一边,那张总是掛著圆滑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纸一样的惨白,眼神涣散,受到了极大的惊嚇,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老季,怎么了?”
高育良站起身,语气中带著不易察觉的警惕。
季昌明没听到他的话,径直走到他对面,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似乎这样才能勉强站稳。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高育良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著他。
他知道,能让季昌明失態到如此地步,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过了足足半分钟,季昌明才稍微平復了呼吸,他抬起头,嘴唇哆嗦著,好几次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找到了沙书记”
他的声音嘶哑乾涩,像被砂纸打磨过,“找到沙瑞金了!”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高育良心中紧绷的弦。
他豁然起身,眼中迸发出光亮,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找到了就好!
只要人还活著,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找到沙瑞金了?谢天谢地!”
高育良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於鬆懈下来,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他脸上的轻鬆只维持了不到三秒。
季昌明猛地摇了摇头,脸上的惊恐之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看到了什么地狱般的景象。
“高书记先別说谢天谢地”
季昌明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抓住高育良的胳膊,冰冷的手指让高育良都打了个寒颤,“汉东汉东省这次闯下滔天大祸了!”
高育良的心猛地一沉,刚刚放下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沙瑞金他”
季昌明的牙齿在打颤,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他被用刑了”
“用刑”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高育良的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季昌明粗重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
高育良一把攥住季昌明的衣领,双目圆睁,眼神凌厉如刀,“你再说一遍!?”
对一位新任的省委书记,中委员用刑?
这不是政治斗爭,这是谋反!
是疯了!
是彻彻底底地疯了!
“谁?!谁他妈这么大的胆子!”
高育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震惊而变得尖利,他甚至爆了粗口,那副运筹帷幄的学者风范荡然无存,“敢对沙瑞金用刑!他想干什么?他想把天给捅个窟窿吗?!”
季昌明被他摇晃著,眼神却死死地盯著他,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恐惧,有怜悯,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学生。”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高育良鬆开了手,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了身后的书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学生?
祁同伟?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谦恭,永远把“老师”掛在嘴边,为了往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的祁同伟?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祁同伟有野心,但他没有这个胆子!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做出这种足以诛灭九族的事情来!
恐惧,如同无边的潮水,瞬间將高育良淹没。
他想到了刚刚掛断的电话,想到了祁同伟说的358军,想到了那支正向汉东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
原来那不是为了搜救沙瑞金。
那是来平叛的!
高育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扶住办公桌,才勉强没有倒下。
冷汗顺著他的鬢角滑落,浸湿了衬衫的领口。
不
不!
这跟我没关係!
这个念头像疯草一样在他脑海里滋长。
他猛地抬起头,看著季昌明,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乞求,声音尖锐而急切:“別!老季,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没有这样的学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像一只被踩到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