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二人成了婚,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可今日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得他浑身冰冷,如今才恍然明白,他只是一厢情愿。
只有他困在无法言说的感情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顾妍舒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屿默已在小榻上看书,白色的里衣垂在榻边,烛火落在他的侧颜上,看他神色,似乎又并无异常。
倒让她摸不清他究竟是何想法。
顾妍舒咬了咬唇,攥着裙摆的手紧了几分。
“苏大人……”
她轻声开口,“明日,需进宫一趟。”
明日是成婚后的第三日,理应回宫谢恩,她需和他一同前往。
苏屿默闻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他本想出言刺她几句。
安华郡主得太后和圣上宠爱,怎么会怕一人回宫?
安华郡主是想在宫里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戏给诸人看?
可看她如此小心翼翼,到嘴边的冷嘲热讽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口中的话,变成了:“明日,苏某陪郡主一同前往。”
顾妍舒本来还有些不安的神色立马消散,转而换成明显的轻松,裙摆上的手指悄悄松开,眼睫微微颤了颤,声音轻快:“多谢苏大人了!”
他有些恼意,暗骂自己没出息。
他望向她雀跃起来的脸。
内心一个声音响起:看吧,她没心没肺,半点都没把你放在心上。
另一个声音则道:来日方长,欲速则不达。
她放下床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翻身上了床,苏屿默合起书本,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起身灭了烛火,躺下却怎么都有些睡不着。
院中侍从们脚步声渐渐小了,夜晚宁静,只有他,为了纵容她一次又一次妥协。
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次日一早,宫人们便在门外待命,苏屿默今日先起了身,昨晚睡得并不好,他垂眸盯着身后的小榻,这个榻,怎么睡怎么不舒服,不够软,枕头好似也有些硬。
顾妍舒醒来以后,一众人进来伺候二人洗漱,顾妍舒坐在铜镜前,雨晴、雨舒为她梳妆打扮,今日的衣着比往常华丽些,毕竟要入宫觐见,礼数需得周全。
郑嬷嬷随后也来到房间,收拾床铺时,发现二人昨夜没有同榻而眠,她心下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铺好床,退了出去。
马车上,顾妍舒发现苏屿默精神有些不济,她温声询问。
“苏大人,昨日没睡好吗?”
他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微微抬眸,轻声道:“嗯,枕头有些硬,被褥有些薄。”
声音中好似有些委屈之意,顾妍舒微微一怔,是她疏忽了,应该多给他铺一床褥子,可是那枕头,不就是前两日他枕的那一个吗,怎么也不行了?
“那……我让她们给你重新做一个枕头?”
“嗯。”
“我再让她们多铺一张软和些的褥子,让你能睡得舒服些。”
“嗯。”
顾妍舒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一时有些愧疚之感,昨晚只顾着和他说今日进宫的事情,没留意他的床铺。
她有些自责:“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今日回府,我亲自去选柔软些的布料,等新枕头做好,保证你能睡得安稳。”
苏屿默闻言,揉着脖颈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意,他心里那些被她昨日那些话刺到的伤口,仿佛又被这些关切覆上了一层良药,逐渐愈合,烦躁之感散了大半。
看吧,她至少,还是有些在意他的。进了宫门,马车一路行驶至长乐殿的宫门,二人下车入内,刘嬷嬷一脸笑意,在殿门迎接。
“太后早就盼着了,终于盼来了。”
顾妍舒打趣:“皇祖母定是思念已久。”
入了殿,太后在主位,慈眉善目地看着二人行了礼,速速让起了,下首还坐着皇后和丽贵妃。
太后笑道:“总算是回来了,快坐罢!”
丽贵妃看着二人,出言夸赞:“臣妾看郡主和郡马爷真是一对壁人,二人郎才女貌,陛下真是英明。”
皇后看见苏屿默的刹那,手指不禁用力,指甲嵌入掌心,她一时没有接话,苏屿默和顾妍舒已经行了礼,她也未有反应。
丽妃看她愣怔的模样,心下纳罕,今日皇后是怎么了,丽妃轻笑一声,讽道:“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如何盯着小两口出神。”
皇后这才缓过神,淡淡笑着,“今日是有些不适。”
她视线微微一转,落在苏屿默身上,“郡马第一次陪郡主入宫,不必拘礼,郡主打小养在太后膝下,太后最是疼爱她,今日你二人回宫,可要好好陪陪太后。”
苏屿默微微皱眉,但还是颔首应是。
皇后的目光让他极为不适,他敏感地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丽贵妃见有些冷场,眼珠一转,手帕在鼻下微微一点。
与皇后笑道:“眼看郡主都成了婚,我这小六的婚事还没着落,姐姐可不许偏心,替小六好好把把关。”
丽贵妃这话说的有些微妙,后宫中皇后和丽贵妃二人明里暗里相争多年,皇后的长兄是吴阁老,而丽贵妃祖父乃开国功臣,三朝元老,父亲秦阁老也在内阁任职。
吴阁老和秦阁老政见也常有不和,二人身后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二皇子,二人渐有相争之势。
前两年皇后为太子和五皇子分别定了中书令的嫡女、辅国大将军的嫡女为正妃,二人的岳家一文一武,皇后千挑万选,就是为太子铺路,而丽贵妃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岳家都是文官,是以,丽贵妃想让小女儿加入武官家,皇后当然是暗地里百般阻挠。
皇后神色不变,四两拨千斤,“三丫头的婚事还未定,小六年龄还小,妹妹也舍得?不多留两年?”
三公主生母早逝,在舒妃宫中长大,好在舒妃膝下无子,待她也好,三公主算是顺遂的。
丽贵妃心中轻嗤,面上却仍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