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檀香似乎骤然凝住,青铜铃铎的余响在深邃星空下渐次沉落。
片刻后,秦明仿佛神游归来。
他眼帘微阖,再睁开时已褪去几分探究,神色沉凝如渊。
“东君修为早已臻至大宗师之境,多年深耕之下,一身术法已至圆融通透之境。
她精通阴阳术的核心奥义,观星推演之能更是仅次于东皇阁下,趋吉避凶的敏锐远超常人……
寻常人祸,怕是连近她身都难,更遑论伤到她,亦或是动摇她的心神气机……”
话音落时,殿内陷入更深的沉寂。
檀香缓缓散开,却驱不散弥漫在殿内的凝重……
东皇太一和月儿都没有说话。
东皇太一静坐在主位上。
衣袍垂落地面,如墨色的渊潭。
他面具下的目光掠过月儿苍白的脸颊,心中暗忖。
千泷之前,东君本就是他寄予厚望的阴阳家继承人,天赋卓绝,术法根基扎实……
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懂得审时度势……
若秦明不出手,这天下间,能与东君正面抗衡者本就寥寥无几……
再加上她那近乎本能的趋吉避凶之能,寻常劫难根本无从近身……
月儿垂眸望着自己素白的裙摆。
先生的话她懂,可胸腔中那股空落落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反而像是被这殿内的沉寂放大,丝丝缕缕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不该质疑先生和东皇太一的判断。
可那源于血脉羁绊的天人感应,如同附骨之蛆,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朝着母亲靠近……
东皇太一轻轻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先生所言无错,东君的实力,老夫从未怀疑……”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月儿,语气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凝重。
“可千泷的天人感应,乃是阴阳家秘术最纯粹的体现。
她与天地气机相连,这种源于血脉与术境的预警着实让人无法忽视……”
秦明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自然明白东皇太一的顾虑,也理解月儿的惶恐。
东君的实力毋庸置疑,可月儿的感知同样不容小觑。
一边是铁一般的实力与常理推断。
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三人困在这清寂的殿内,找不到破解的头绪……
片刻后,秦明看着月儿眼底挥之不去的惶恐,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裹挟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妥协,在空旷的大殿中轻轻回荡。
我原本打算这两年就安稳的待在咸阳,哪都不去……”
话音未落,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月儿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褪去了之前的凝重,漾起温和的暖意,声音也放得轻柔了许多。
“月儿你放心,我会提前做好安排……
天明应该与你说过,以我的速度,哪怕万里之遥,若是我全力而为,最多也不过一天一夜……”
此话一出,月儿还未有所反应,东皇太一却是瞳孔微缩,面具后的脸上满是复杂心绪。
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些委屈。
先生,您这话是在点谁呢?
不是……这都多少年了,老夫难道还不是自己人么……
秦明的话还在继续。
“这段时间我会一直注意你母亲的气息,如果真有什么不对,我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想必以你母亲的本事,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事关己身,她应该能提前提前感知到……
她临行前我曾教过她,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该怎么做会让我在第一时间感知到……”
说到此处,他语气郑重道。
“总之你放心,先生保证,无论如何你母亲她不会出事的……”
那沉稳的语气、坚定的眼神。
如同定心丸一般,让月儿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眼眶微微泛红。
却不再是因为惶恐,而是被这份沉甸甸的承诺所触动。
她轻声道。
“多谢先生……”
等秦明离开司天监的时候,天色已深。
回到小院后,秦明坐在藤椅上看着天上的星辰。
夜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石桌上打了个旋。
秦明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夜的静谧。
“墨鸦。”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侧,落地无声,仿佛本就融于夜色之中。
“大哥有事?”
秦明目光未离星空,指尖轻轻敲击着藤椅扶手,节奏平缓。
“再去机关城请盖聂来一趟咸阳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
“哦对了,这次让他多做些准备,此番前来,怕是要在咸阳城多待些日子了。”
“是大哥。”
话音落,墨鸦的身影已然消失,只余下一团极淡的黑雾,转瞬被夜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