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如此上品精盐!徐天!你可知私藏、私制官盐,是何等大罪?!”
他向前一步,肥胖的身体几乎要贴到徐天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徐天脸上,一字一顿,带着森然的杀意:“按大梁律,当——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在每一个铁签营士兵的心上。仓库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年轻伤兵压抑的、断续的呻吟在回荡。
徐天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刺目的白盐,扫过钱禄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胖脸,最终,死死钉在了木柱上那个被烧掉耳朵、如同破布娃娃般吊着的年轻士兵身上。那焦黑的伤口,那流淌的鲜血,那无声的痛苦…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腰间的“人签”铁环,在仓库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突然反射出一道冰冷刺目的寒光,如同毒蛇睁开了眼睛。
徐天的脸隐在仓库深处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他开口时,那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寒冰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砸在死寂的盐仓里:
“钱参军,”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终于从伤兵身上移开,落在钱禄那张志得意满的胖脸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伤兵的呻吟,“你刚才说…谁有罪?”
钱禄被徐天这平静到诡异的反问弄得一愣,随即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脑门:“谁有罪?!自然是你徐天!还有你这帮目无王法、私藏官盐的丘八!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他挥舞着手中的盐袋,唾沫横飞。
“铁证?”徐天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钱参军指的,是这袋盐?”他向前缓缓迈出一步,靴底踩在泼洒的盐粒上,发出细碎的嘎吱声,“还是…”他抬起手,指向木柱上那个被烧掉耳朵的年轻士兵,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火的利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你对他动用的私刑?!”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一股无形的、狂暴的杀气,随着徐天这一步踏出,如同实质的潮水般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盐仓!站在钱禄身后的汴梁亲兵们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竟被这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煞气压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钱禄脸上的肥肉猛地一哆嗦,色厉内荏地尖叫道:“大胆徐天!此獠抗命不遵,拒交勘合,本参军略施薄惩,何来私刑?!你休要转移罪责!这私盐…”
“抗命?”徐天打断他,又向前一步,距离钱禄已不足五尺!他腰间的“人签”铁环随着他的动作,在阴影中发出轻微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谁的命?你钱禄的命?还是…赵九的命?!”他猛地抬手,指向盐仓门外,“光州乃王帅交予我铁签营驻守!盐场乃本指挥使奉王帅密令,为筹措军资、安抚流民所设!所有产出,皆登记造册,以备王帅查验!你钱禄,一个区区七品行军参军,无王帅手令,无汴梁三司行文,仅凭一张不知真假的勘合,就敢擅闯我军机重地,私刑拷打我铁签营士卒,强指官盐为私盐?!”
徐天的声音如同连珠炮,字字如刀,句句诛心,气势磅礴,竟将钱禄质问得一时语塞,胖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身后的汴梁兵更是面面相觑,气势又弱了三分。
“你…你血口喷人!什么王帅密令!分明是…”钱禄气急败坏。
“分明是什么?”徐天猛地踏前最后一步,几乎与钱禄脸贴着脸!他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狠狠刺入钱禄的眼底,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分明是赵九那条老狗,派你来夺我的根基,断我的生路,好给他那个在寿州烂成泥的兄弟赵五出口恶气?嗯?”
钱禄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徐天竟敢如此直呼赵九将军之名!还如此赤裸裸地揭破他们的目的!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他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地方军头,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随时准备撕碎猎物的凶兽!
“你…你放肆!竟敢污蔑上官!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反贼!”钱禄彻底慌了,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身后的汴梁亲兵如梦初醒,呛啷啷拔刀出鞘,就要上前。
“我看谁敢动!”杜仲的咆哮如同炸雷!他瘸着腿,却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猛地挡在徐天身前,手中豁口横刀直指前方!同时,仓库门口光影晃动,数十名铁签营士兵如同潮水般涌入,刀矛并举,瞬间将钱禄和他那七八个亲兵团团围住!冰冷的矛尖几乎抵到了他们的鼻尖!杀气凝若实质!
汴梁兵们脸色煞白,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人数、气势、地利,他们处于绝对的下风!
徐天看都没看那些如临大敌的汴梁兵。他的目光,越过钱禄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再次落在那根木柱上。年轻士兵的抽搐似乎微弱了些,但生命的气息也在快速流逝。血,还在滴。
“杜仲。”徐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寒的平静。
“在!”
“把那个受伤的兄弟…放下来。小心些。”徐天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杜仲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是!”他立刻带人冲向木柱,小心翼翼地割断绳索,将两个遍体鳞伤的士兵解救下来。那个被烧掉耳朵的年轻士兵被平放在地上,一个懂些急救的老兵立刻撕下干净的布条,颤抖着去堵那可怕的伤口。
钱禄看着铁签营士兵的动作,看着徐天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色厉内荏地尖叫:“徐天!你想干什么?!造反吗?!我是汴梁派来的巡查参军!你敢动我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