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您动手,老汉自己跳进炉膛里!”
徐天不再看他,目光投向工坊另一侧。那里相对安静,木屑纷飞。几个老木匠正围着几架结构复杂、弩臂异常粗厚的新式弩机忙碌着。弩臂由坚韧的桑木与多层压紧的牛筋复合而成,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旁边,还有几副刚刚淬火完毕、呈现暗沉青灰色的半身铁甲片,甲片边缘被反复冷锻捶打,质地细密。
“弩机如何?”徐天走过去,手指拂过冰冷的弩臂。那沉甸甸的质感,带着金属与硬木混合的杀气。
负责弓弩的老匠头李驼子连忙躬身:“回大人,按您给的‘叠层复合弩臂’图样和‘偏心滑轮’的机括,新弩试了三架。力道比旧弩足了三成!开弦还是费力,得用绞盘,但射程远了五十步,破甲锥在百步外能钉穿两层熟皮!就是这滑轮…太精巧,费工时,料也讲究…”
“能做几架?”徐天打断他。
“日夜赶工…半月内,最多…十架!”李驼子咬牙道。
“十架太少!五十架!”徐天斩钉截铁,“人手翻倍!物料优先供给!简化滑轮!用最硬的柘木做弩臂芯!外层牛筋给我压到最紧!我要的是能在申州城下,把箭雨泼到守军头顶的凶器!不是摆设!”
他走到那堆甲片前,拿起一块。入手冰冷沉重,边缘被反复锻打捶击得异常紧密光滑。“冷锻甲片?”
“是,大人!”一个年轻些的铁匠头目兴奋地接口,“按您说的‘冷锻渗碳’法子,反复捶打,蘸油淬火,再回火。比寻常铁甲片硬得多!同样厚度,寻常刀剑砍上去就一道白印!就是…太耗工耗料,一个熟手匠人,一天也出不了几片完好的…”
“所有甲匠,停下手头其他活计!”徐天下令,声音不高,却压过了工坊的喧嚣,“全力锻造此甲片!优先供给石头手下的‘铁签都’!申州城下,我要这支重甲,成为碾碎敌阵的铁砧!告诉匠人们,打出一片上甲,多赏一斗米!打坏十片,饿一天肚子!”
离开喧嚣与热浪翻腾的军工坊,徐天并未回衙署,而是转向城中新辟的流民安置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炊烟、汗臭和绝望的气息。低矮的窝棚连绵成片,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少蜷缩其中,眼神麻木空洞,间或闪过饥饿的绿光。几个光州军的小吏带着一队持矛士兵,正声嘶力竭地吆喝:
“光州徐防御使大人开恩!招纳流民,屯垦安家!入籍者,分田亩,免赋税三年!”
“青壮入团练者,饷钱加倍!一日两顿干饭!家属优先安置!城破之日,申州府库粮食,按功分赏!先登勇士,赏钱百贯,授田十亩!”
诱人的条件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麻木的人群中激起层层涟漪。绝望的眼神里,开始有微弱的火光闪烁。有胆大的青壮迟疑着上前询问,更多的则在观望。
徐天隐在人群边缘的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张张面孔。他需要的不仅是填壕的炮灰,更是能在申州扎根、助他掌控这片土地的力量。那些沉默寡言却眼神沉静的老农,或许就是开垦荒田的好把式;那些虽然瘦弱但手脚麻利的妇人,可充作军需缝补;甚至那些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眼神里带着狡黠和市侩气的行商小贩…都是他未来治理的根基。
“石头,”他低声唤过身后的亲卫队长,“流民里,留心几种人:识字的,哪怕只会写自己名字;懂医术的,哪怕只是会采点草药;手艺匠人,木匠、泥瓦匠、哪怕是会箍桶修锅的;还有…曾在衙门当过差,哪怕是最末等小吏的。都给我挑出来,集中安置,饮食从优。告诉他们,徐某人求贤若渴,唯才是举!只要有用,既往不咎,前程远大!”
“得令!”石头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徐天的深意。这是要在流沙中淘金,在废墟上搭建骨架!
数日后,定南城衙署内,一场决定西征命脉的军议在凝重的气氛中展开。粗制的桐油灯将人影投在墙上,晃动如同鬼魅。一张巨大的、覆盖了申州左近地形与城防细节的羊皮舆图铺在中央。舆图之侧,一个用泥巴、木块粗糙堆砌的申州城墙模型赫然在目,甚至标出了星图提示的“东墙偏北三十丈”那个薄弱点。
徐天端坐主位,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杜仲拄刀而立,独眼凶光毕露,盯着舆图上标注的几处敌军哨卡。石头按刀侍立,脸上疤痕在灯下如蜈蚣扭动。新晋提拔的壕寨营校尉赵夯(原鹊尾山俘虏中的老矿工,擅掘地道)和弩营校尉陈箭(定南堡降卒中善射者)也位列其中,神情紧张而亢奋。
“申州,非鹊尾山土寨可比。”徐天开口,声音不高,却压得堂内落针可闻。他指尖点向舆图,“蔡遵无能,但城高池深,守军据险而守,困兽犹斗。强攻,乃下下之策,徒耗我儿郎性命。此战,胜在‘谋’,胜在‘器’,胜在‘势’!”
他目光扫过众人:“杜仲!”
“末将在!”
“着你领‘陷阵’死士并三百精悍老卒,配新发劲弩!任务只有一个:肃清!五日之内,将申州城北、西两个方向,五十里内所有可能存在的敌军哨探、斥候、游骑,给老子拔得干干净净!遇敌即杀,不留活口!我要让申州守军,变成瞎子,聋子!更要让蔡遵觉得,我光州军主力仍在定南,其西线暂时‘安稳’!做得到吗?”
“大人放心!”杜仲狞笑,独眼放光,“老子让他们连只报信的耗子都爬不出去!”
“石头!”
“末将在!”
“前军先锋仍是你!铁签都百人重甲为锋矢!配十架新制强弩!”徐天指向舆图上一条蜿蜒深入桐柏山的小路,“大军主力,不走官道!由此隐秘山径,昼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