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亦非遥不可及!朝会所定诸策——练兵、轮战、整饬防务、督造军械、保境安民、配合三司清丈田亩、安置流民——刻不容缓!令到即行,不得有丝毫延误!若有阳奉阴违、懈怠军机者,”徐天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雷霆乍响,“枢密院当持孤王剑印,立斩不赦,以正军法!”
“臣遵旨!”张谏承旨跪地,声震殿梁。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随着这道军令,迅速扩散开去,将承晖堂内因税司、科举而稍显松弛的空气,重新绷紧。
当最后一道命令的余音在殿梁间消散,案头堆积的卷宗似乎也暂时告一段落。徐天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高强度的心力运转,即使以他钢铁般的意志,也感到一丝倦意悄然爬上眉梢。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更漏滴答,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徐天挥了挥手,示意殿内人悉数退下。承晖堂厚重的殿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光影,只留下李肆一人侍立在御案旁的阴影里。
徐天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背上,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份掌控千里江山的冷硬威仪,如同潮水般悄然褪去,眉宇间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属于凡人的、深藏的牵挂。
“李肆。”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大王。”李肆立刻趋前,声音压得极低。
“去瑶光殿,”徐天睁开眼,目光投向殿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宫阙,看到那处温暖所在,“告诉王妃,孤稍后过去看她。”
“是,奴婢这就去。”李肆心领神会,躬身应道,脚步轻捷却无声地退了出去。
瑶光殿正殿深处,寝阁之内,氤氲着与承晖堂截然不同的气息。清雅的兰麝幽香取代了沉郁的龙涎,柔和的光线透过茜纱窗棂,洒下温暖朦胧的光晕。微风拂过殿外庭院中几竿翠竹,沙沙作响,更添几分静谧。
王妃朱清珞斜倚在一张宽大舒适的紫檀木嵌螺钿贵妃榻上,身下垫着厚厚的云锦软垫。
她穿着一身宽松柔软的杏子黄云绫寝衣,腹部高高隆起,如同怀抱着一个熟透的玉瓜。昔日清丽的脸庞因孕期的滋养更显丰润,却也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两名年长稳重的嬷嬷侍立榻旁,目光时刻不离王妃。大宫女云裳正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帕子,轻轻为王妃擦拭着微微浮肿的手腕和脚踝。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宁。
“娘娘,再用些银耳羹吧?小厨房刚煨好的,最是温润滋补。”云裳放下帕子,端过一旁温着的青玉小碗,碗中是炖得晶莹剔透的银耳,点缀着几粒饱满的莲子和鲜红的枸杞。
朱清珞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头,轻轻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罢了,方才用了些,这会子胸口还有些闷,实在吃不下。”她抬手,无意识地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时而有力的胎动,眉宇间又悄然晕开一抹母性的温柔光辉。
“娘娘,您今日走动得少,怕是有些积食了。”一位姓孙的嬷嬷温声劝道,“要不老奴扶您到廊下略站站?看看园子里的花儿,透透气也是好的。”
朱清珞还未答话,寝阁门外便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宫女压低声音的通传:“娘娘,李公公来了,在殿外候着。”
朱清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李肆是徐天身边最得力的内侍监首领,若无要事,极少亲自来瑶光殿。
“快请。”她示意云裳扶自己稍稍坐正些。
李肆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寝阁门口。他并未入内,只在珠帘外站定,隔着朦胧的珠串,向着榻上的朱清珞深深一揖,声音恭敬而清晰:“奴婢李肆,给王妃娘娘请安。”
“李公公有礼。可是大王那边有何吩咐?”朱清珞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知道徐天近日忙于吴越善后与新设税司,几乎废寝忘食。
“回禀娘娘,”李肆垂首道,“大王刚刚在承晖堂议完要紧的朝务。特命奴婢前来禀告娘娘,大王稍事歇息,便移驾瑶光殿,亲自来看望娘娘。”
珠帘内,朱清珞微微一怔,随即,一抹难以抑制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绽开,如同春阳破开薄雾,瞬间照亮了整个寝阁。
那双因孕期而时常带着倦意的眸子,此刻也亮晶晶的,盛满了温柔的光彩。她下意识地又抚了抚肚子,仿佛在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腹中的孩儿。
“有劳李公公了。”朱清珞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欢欣,“云裳,快给李公公看座,上盏好茶。”
“奴婢不敢当!大王那边还需人伺候,奴婢告退!”李肆连忙躬身辞谢,又行了一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他深知王妃在大王心中的分量,更知道大王此刻放下繁重政务前来看望,这份心意何其珍贵。
李肆一走,寝阁内顿时弥漫开一种期待而温馨的气氛。
“快!云裳,扶我起来!”朱清珞挣扎着想要起身,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孙嬷嬷,把那件新做的鹅黄蹙金海棠宫装找出来!还有,看看我的发髻可还整齐?大王最不喜见人慵懒……”
“娘娘!您慢些!”孙嬷嬷和云裳连忙上前搀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大王是来看您和腹中的小殿下,又不是考校仪容,您身子重,万不可劳累!”
“那也不行,”朱清珞在两人的搀扶下,慢慢挪到妆台前的绣墩上坐下,看着铜镜中自己略显浮肿的脸颊,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总得精神些才好。”她拿起象牙梳,细细梳理着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