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继成歇斯底里的嘶吼下,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红着眼睛,挥舞着卷刃的刀剑,踩着同伴尚有余温的尸体,再次扑向吴军城西大营的壁垒!他们甚至用上了简陋的撞木,试图冲击寨门。
迎接他们的,是如同黑色铁墙般推进的重甲方阵!
“顶——盾!”
“进——!”
“刺——!”
吴军重甲营的军官们,声音冰冷而稳定,穿透震天的喊杀。
随着短促有力的号令,前排士兵将包裹铁皮的巨盾狠狠砸入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瞬间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
第二排士兵将长达丈余的重型长矛(槊)从盾牌缝隙中狠狠刺出!
第三排士兵则手持强弩,冰冷的弩矢越过前排同袍的头顶,精准地射向冲锋人群中最具威胁的目标——那些手持长柄大斧、破甲锥的闽军悍卒!
“噗嗤!噗嗤!”
锋利的槊尖轻易洞穿了闽军士兵单薄的皮甲甚至札甲,将他们如同糖葫芦般串起!
巨大的冲击力将尸体钉在盾墙上,鲜血顺着盾牌流淌。
试图用斧头劈砍盾墙的士兵,往往斧头还未落下,就被后方射来的弩矢贯穿了咽喉或眼眶,哼都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偶有悍勇者冲到盾墙前,手中的破甲兵器还未来得及挥动,盾墙缝隙中刺出的短矛或战刀便已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重甲方阵如同巨大的钢铁碾盘,在军官的号令下,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推进!
每一次盾牌撞击地面的闷响,每一次长槊突刺的破空声,都伴随着闽军士兵的惨叫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
他们用血肉之躯构筑的防线,在这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阵线被硬生生地、无可阻挡地压缩、撕裂、碾碎!
“啊——!” 王继成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的亲卫被一支弩箭射穿膝盖,又被推进的重甲士兵用盾牌狠狠撞飞,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狂吼一声,挥刀砍向一名重甲士兵的面门,却被对方灵巧地用盾牌格开,随即一柄沉重的破甲锤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他的胸腹之间!
“咔嚓!” 肋骨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王继成口中鲜血狂喷,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的血泊中,意识迅速模糊。
弥留之际,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吴军那冰冷玄甲上不断滴落的血珠,和重甲士兵踏过尸体时,靴底踩碎骨头的恐怖景象。
城西北方向,建州陈诲的残部同样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们试图利用一些缴获的简陋木盾和地形发起冲击,但在吴军赵夯部预设的阵地前,遭遇了更可怕的打击。
占据地利、以逸待劳的吴军弓弩手和炮车,将致命的箭雨和点燃的油罐、以及威力巨大的“震天雷”,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轰!轰!轰!”
“震天雷”沉闷的爆炸在密集的人群中不断掀起死亡风暴!
破碎的铁片和灼热的气浪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生命!肢体横飞,内脏四溅!燃烧的火油更是将冲锋的士兵变成了翻滚哀嚎的火人!
建州山兵那点悍勇之气,在绝对的火力优势和钢铁壁垒面前,被彻底碾碎、蒸发!
陈诲身中数箭,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一条腿被炸断,白骨森森。他看着身边如同麦子般倒下的建州子弟兵,看着那在火海中翻滚哀嚎的身影,看着吴军重甲方阵如同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般缓缓压来,这位刚烈的老将,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绝望。
他挣扎着举起断刀,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窝!血沫从口中涌出,身体缓缓歪倒。
残阳如血,将整个福州城外的旷野涂抹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尸体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几乎填平了壕沟,阻塞了道路。
破碎的旗帜浸泡在粘稠的血浆中,折断的兵器随处可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硝烟味、皮肉烧焦的恶臭和内脏破裂后的腥臊。幸存的闽军士兵,无论是汀州兵还是豪强武装,早已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吓破了胆。
他们丢下兵器,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只求远离这片吞噬一切的死亡磨盘。
“铛!铛!铛!” 终于,代表着撤退的、凄惶的金锣声,从闽军残存的大营方向响起,如同丧钟,宣告着这场自杀式冲锋的彻底失败。
吴军营垒内,徐忠矗立中军高台,冷眼俯瞰着如同潮水般溃退的敌军,如同看着一群溃散的蝼蚁。
他没有下令追击。鏖战一日,吴军虽占尽优势,但重甲方阵推进缓慢,消耗巨大,弓弩手、炮车兵更是疲惫不堪。穷寇莫追,尤其是在这遍地尸体、阻碍重重的战场。
“鸣金!收兵!” 徐忠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如铁,“各部清点伤亡,加固营垒,救治伤员!埋锅造饭,严加警戒!”
“得令!”
吴军阵中,也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钢铁壁垒缓缓停止推进,士兵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撤回营寨。他们沉默着,脸上没有胜利的狂喜,只有一种经历过极致杀戮后的麻木与疲惫。
铁甲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浆和碎肉,每一步踏出,都在血泊中留下深深的脚印。
福州城下,终于迎来了短暂的、死寂般的平静。只有伤兵垂死的哀嚎和乌鸦兴奋的聒噪,在尸山血海之上盘旋回荡,为这修罗场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