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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沉重无比、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如同巨人的心跳,从芦苇荡深处传来,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芦苇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然排开!
如同地狱之门洞开,钢铁的丛林骤然现身!
整整三个方阵的吴军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轰然现身!
最前排是高出人头的巨型塔盾,层层叠叠,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
盾隙之间,是如林般探出的、闪着幽冷寒光的丈八长槊!士兵们全身笼罩在冷锻铁甲之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嗜杀的眼睛。
他们踩着沉重的步伐,每踏前一步,整个河谷都仿佛在颤抖!
“进!”指挥官冰冷的命令透过面甲传出。
“杀!!”重甲方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钢铁洪流,对着混乱不堪、失去建制、且被火焰和箭雨折磨得魂飞魄散的荆南军,发起了无可阻挡的碾压式冲锋!
根本没有所谓的接战。这就是一场屠杀!
重槊如同毒龙出洞,轻易地将试图冲上来的荆南轻步兵捅穿、挑飞!
塔盾冷酷地向前推进,将踉跄的敌人撞倒,然后被后面无尽的铁靴踩成肉泥!
荆南军零星的反击,刀砍在重甲上只能迸溅出几点火星,箭矢更是徒劳地弹开。
钢铁洪流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的残骸!
倪可福挥动泼风大刀,吼叫着劈翻了一名吴军重步兵,刀锋在对方肩甲上砍出深槽,却未能致命,反而被几杆同时刺来的长槊逼得狼狈后退。
他环顾四周,心彻底沉入了冰窖。完了!全完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杀戮,他的八千精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碾碎!
“将军!快走!亲卫营!护着将军向北突围!”那副将浑身是血,带着数十名死忠亲兵,拼死杀到倪可福身边,试图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
“想走?留下人头!”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只见吴军阵中,一员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悍将,手持一柄夸张的厚背砍山刀,如同战神下凡,率领一队精锐甲士,直接凿穿了亲卫营的防线,直扑倪可福!
正是光州守将李仁!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刀光如山,罡风呼啸!
李仁的砍山刀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当头劈向倪可福!倪可福急忙举刀格挡!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倪可福只觉一股巨力从刀柄传来,虎口迸裂,泼风大刀竟被硬生生砸得脱手飞出!
他整条右臂瞬间麻木,胸口一甜,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等他再有反应,李仁第二刀已如闪电般横削而来!
“呃啊!”倪可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视野便天旋地转!
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那具失去了头颅、仍在喷涌鲜血的无头尸体,从马背上缓缓栽落。
李仁刀尖一挑,将倪可福那颗兀自圆睁着惊怒双眼的头颅挑起,高高举起,运足中气,声震四野:“倪可福已死!降者不杀!”
主将授首,本就崩溃的荆南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抵抗意志,纷纷丢弃兵器,跪地乞降。
负隅顽抗者,则被无情的钢铁洪流迅速淹没。
狼跳涧化作了真正的血肉磨坊,八千荆南先锋,除少数跪地早的俘虏外,全军覆没。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被溃散的少量残兵和吴军故意放出的探马,以最快的速度带回了正志得意满、率主力徐徐跟进的高季昌军中。
“报——!节帅!大事不好!倪…倪将军先锋部队,在狼跳涧遭遇吴军重兵埋伏!全军……全军覆没了啊!”探马滚鞍落马,几乎是爬着冲到高季昌马前,声音凄厉绝望,如同厉鬼哭嚎。
正做着拿下光州、尽收盐利美梦的高季昌,如同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脸色煞白,浑身剧震!
“什么?!不可能!”他失声尖叫,一把揪住探马的衣领,“李仁哪来的兵力?徐天重伤,广陵大乱,他怎敢……怎会……”
“千真万确啊节帅!漫山遍野都是吴军!弩箭像下雨!火海连天!还有重甲兵!倪将军他……他被李仁阵斩了!”探马哭喊着。
“中计了!中计了!徐天小儿!奸诈恶毒!”高季昌猛地推开探马,身体晃了晃,几乎栽下马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震怒,“快!快传令!后队变前队!撤!全军撤退!撤回荆南!快!”
巨大的恐慌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荆南主力大军。方才还做着发财梦的士兵们,此刻只剩下逃命的念头。军令一下,整个队伍顿时陷入极致的混乱,丢盔弃甲,互相践踏,争先恐后地向来路亡命奔逃。
高季昌在亲兵队伍的死死护卫下,仓皇南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跑回荆南就安全了!
他们一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一口气狂奔出数十里,直到天色微明,身后并无追兵迹象,人马皆已疲惫欲死,高季昌才稍稍松了口气,下令在一处名为“野狐坡”的相对开阔地稍作喘息,收拢溃兵。
“快!清点人数!还有多少兵马?”高季昌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心中犹自后怕不已。
然而,还没等惊魂未定的军官们报上数目,大地,再次开始震动!
这一次,不是重步兵那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