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如同飞蝗般落下,不断有契丹兵中箭倒地,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前冲。他们如同扑火的飞蛾,不断被关墙吞噬,却又仿佛无穷无尽,从地平线尽头源源不断地涌来。
终于,有契丹兵冲过了死亡地带,将云梯靠上了城墙。
惨烈的蚁附攻城开始了。
契丹人彪悍勇猛,口中咬着弯刀,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有的甚至不顾身上中箭,依旧疯狂地向上冲。
城头吴军则用长矛向下捅刺,长矛不够长,就用短刀砍、用斧头劈,有的士卒甚至直接用脚踹云梯,将攀爬的契丹兵踹下去。
滚木礌石不断落下,更有士卒提着烧开的金汁,杀伤力极大,一旦泼到身上,便能瞬间造成严重灼伤,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城头,令人头皮发麻。
石守信大吼一声,亲自带着一队刀斧手冲到一处云梯密集的垛口。
那里已有三名契丹兵爬上了城头,正与吴军士卒厮杀。
石守信手持长槊,左刺右挑,槊尖寒光闪烁,瞬间便将两名契丹兵挑下城头。
第三名契丹兵见状,挥刀向他砍来,石守信侧身躲过,反手一槊,将其钉在城墙上。
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抹了把脸,继续指挥士卒抵御后续的进攻。
崔协则冷静地指挥着预备队,哪里告急便支援哪里。
他见西城角楼处压力过大,立刻抽调两百名精锐过去支援,同时下令将库房中最后的二十枚震天雷搬到城头,待契丹兵密集时投掷。
震天雷落地爆炸,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每次都能清空一小片区域,暂时缓解攻城压力。
耶律斜轸在后方看得双目赤红,连连怒吼催促,手中的马鞭不断抽打身边的亲兵,让他们去督促前线士兵进攻。
见有小头目退缩,他甚至亲自冲上去,一刀将其斩杀,将首级挑在马槊上示众,吼道:“后退者,此为下场!”但面对如此雄关和拼死抵抗的吴军,他的万人队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虽然声势骇人,却始终无法将礁石击碎。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日头偏西,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将关墙和地面染成一片血红。
关墙下契丹人遗尸累累,血流漂杵,尸体堆积如山,甚至堵塞了部分护城河的入口。
幸存的契丹兵早已没了最初的锐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疲惫,进攻的节奏越来越慢。
耶律斜轸看着麾下士兵如同割麦子般倒下,而城头的吴旗依旧飘扬,心中充满了绝望。
耶律德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站在高台上,用千里镜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他没想到吴军的抵抗如此顽强,更没想到这座关隘在易主之后,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防御力。
再这样下去,别说日落前拿下渝关,恐怕他的万人队都要折损在这里。
“鸣金收兵!”眼看伤亡惨重,士气已堕,耶律德光不得不咬着牙下达了命令。
继续强攻只是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苍凉的收兵号角响起,如同疲惫的叹息。
幸存的契丹兵如蒙大赦,丢盔弃甲,潮水般退了下去,只留下关城下满地狼藉的尸首和哀嚎的伤兵。
有的伤兵被同伴遗弃,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呻吟,声音在旷野中回荡,令人不忍卒闻。
关墙上,吴军士卒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但欢呼声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许多人直接瘫坐在城头上,大口喘着粗气,有的则靠在垛口边,拿出水囊喝着水,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崔协和石守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首战虽胜,但这仅仅是开始,耶律德光的主力未受重创,接下来的攻势必将更加疯狂。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收集箭矢,救治伤员,抓紧时间休息!”崔协的声音依旧沉稳,但眉宇间的倦色难以掩饰。
他走到城墙边,看着城下的尸体,心中清楚,这场战斗的代价是沉重的。
首日防守,吴军伤亡便已达数百人,其中阵亡近百人,多是被契丹箭矢所伤,或是在肉搏中战死。
夜幕降临,渝关内外灯火通明。
契丹大营连绵数里,篝火如同繁星般点缀在旷野上,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显然在准备更多的攻城器械,从远处传来的锯木声和打铁声可以判断,他们正在赶制更大型的云梯和撞车。
而关内吴军则彻夜不休,民夫和士卒一起,搬运石块木料,修补白天被损毁的垛口,将库房中缴获的箭矢一捆捆运上城头,同时将城下契丹兵的尸体拖到远处焚烧,防止引发瘟疫。
消息通过快船迅速传至泊于附近海域的吴军水师主帅徐忠处。
楼船“镇海”号如同一座海上堡垒,停泊在离海岸线数里的海面上。船身庞大,分为三层,底层是货舱和马舱,中层是士卒的住处,上层是指挥台和弩箭舱。
此时,指挥台上火光通明,徐忠正站在窗前,看着来自渝关的军报,眉头紧锁。
军报是用蜡丸密封的,上面详细描述了首日攻防战的情况,以及契丹大军的动向。
“渝关…已成全军命门所在。”徐忠对身旁的副将周禾沉声道。
周禾是他的老部下,随他跨海征闽,经验丰富。徐忠指着海图上渝关的位置,继续说道:“崔协、石守信虽勇,然兵力寡少,不足两万,且多是疲惫之师,苦守孤关,面对耶律德光数万大军日夜猛攻,恐难持久。一旦渝关有失,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