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下,哭喊着、颤抖着,背负着沉重的土袋,步履蹒跚地走向渝关的壕沟和城墙。
土袋足有二三十斤重,压得他们直不起腰,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有的人走得慢了,就会被身后的契丹骑兵用皮鞭狠狠抽打,皮鞭落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关墙之上,崔协、石守信以及所有吴军将士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
“畜生!耶律德光你这个畜生!” 石守信气得浑身发抖,左肩的伤口因情绪激动而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包扎的布条,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滴在冰冷的城砖上。
他死死握着手中的长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力。
崔协死死攥着垛口的冰冷砖石,指甲几乎要掐进砖石里,嘶哑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从军多年,经历过无数惨烈的战斗,却从未见过如此卑劣、如此残忍的手段!
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射杀任何冲上来的契丹士兵,因为那是敌人;但面对这些手无寸铁、被胁迫的同族百姓,他们如何能下令放箭?
“将军!怎么办?!” 一名年轻的弩手握着弩机,手指颤抖着,无法扣动扳机。他的家乡就在附近的村寨,眼前这些百姓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他实在无法对这些无辜的人下手。
契丹骑兵则躲在百姓队伍后方,疯狂地嚎叫着,用弓箭催促着百姓前进,甚至故意纵马踩踏那些迟疑不前的人。
一名老妇人走得慢了,被一名契丹骑兵纵马撞倒在地,马蹄从她的腿上踏过,发出 “咔嚓” 的骨裂声,老妇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却很快被后面的百姓淹没。
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挣扎,在这冰天雪地的关城之下,达到了顶点。
“不能放箭!绝不能向百姓放箭!” 崔协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话,声音虽哑,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一旦下令放箭,虽然能阻止契丹人的进攻,却会伤及无数无辜的百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的。
但困局就此形成。利用吴军的迟疑,契丹人驱赶着百姓一步步靠近壕沟,将土袋扔进沟中。很快,一段约十丈长的壕沟就被填平,百姓们又被驱赶着靠近城墙,将一些简陋的云梯靠在城墙上。
“弓箭手!瞄准百姓身后的契丹狗!自由射击!压制他们!” 石守信红着眼睛怒吼,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刀斧手准备!近战!把爬上来的杂碎都砍下去!绝不能让他们踏上城头一步!”
吴军的箭矢开始零星地射向百姓队伍后方的契丹人,但由于投鼠忌器,担心误伤百姓,箭矢的密度和准度都大打折扣。
许多箭矢要么射偏,要么被百姓的身体挡住,只有少数能命中目标。
而一些凶悍的契丹兵则混在百姓人群中,趁机攀爬云梯,手中的弯刀不断挥舞,试图登上城头。
血腥的城墙争夺战再次爆发,但这一次,吴军打得无比憋屈和痛苦。
他们既要抵挡敌人的进攻,又要尽量避免伤及无辜百姓,束手束脚,动作也慢了半拍。一名吴军士兵刚举起刀,准备砍向一名爬上城头的契丹兵,却发现旁边有一名百姓被吓得瘫倒在地,他只能硬生生收刀,结果被契丹兵抓住机会,一刀砍中了肩膀。
关下的惨状更是令人不忍卒睹。
百姓哭嚎震天,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有的是契丹兵故意射向百姓,试图逼迫吴军停止射击;有的是吴军在慌乱中误射;还有的被城头落下的滚石砸中,瞬间失去生命。
尸体混杂在一起,有百姓的,也有契丹兵的,鲜血染红了雪地,在寒风中很快凝结成冰。
耶律德光在远处的高台上冷眼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他眼中,这些汉人百姓不过是消耗吴军箭矢和士气的工具,与牛羊无异。
只要能拿下渝关,哪怕牺牲再多的汉人,也在所不惜。
渝关,这座本就饱经摧残的雄关,在人性与兽性的残酷角力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守军的意志,正遭受着比刀剑箭矢更为严峻的考验。
而在幽州城下,杜仲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渝关方向更加激烈的战鼓和喊杀声,眉头紧锁。他知道,崔协和石守信正面临着何等艰难的局面。
他手中的舆图被捏得变了形,心中充满了焦虑,若是渝关失守,契丹铁骑长驱直入,他这数万大军顿兵幽州坚城之下,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加快炮击频率。” 他转过身,对身旁的副将下达命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让炮车营歇人不歇车,日夜不停地轰击西城缺口!我们必须更快!更快拿下幽州!只有拿下幽州,才能回援渝关!”
“遵令!” 副将躬身应命,转身快步离去。
战鼓再次响起,石弹呼啸着砸向幽州城墙,仿佛要将这深冬的寒冷与绝望,连同这座坚城一起,彻底击碎。战争的绞索,正越收越紧,将所有人都困在这血与火的炼狱之中,无人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