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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虔钊率领的三千轻骑,也确实如幽灵般出现在了陈仓古道的出口附近。他们并未急于进攻,而是不断派出小股骑兵,袭击附近蜀军的巡逻队和运输队,焚毁了几处小的补给点,并故意放走了一些俘虏,让他们将“吴军大队已断我后路”的恐慌消息带回大散关。
真实与虚假的消息交织,前有强敌压境,后路堪忧,内部粮草将尽,军心浮动……重重压力之下,赵承畴的抵抗意志终于崩溃。
第四日清晨,当索望正准备下令进行新一轮的压制性攻击时,大散关的关门,在一阵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一名蜀军小校手举白旗,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关内守将赵都指挥使,愿……愿献关归顺大吴!只求李仁大帅,信守承诺!”小校的声音在空旷的关前显得格外清晰。
索望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威严,沉声道:“回去告诉赵承畴,我大吴天兵,言出必践!让他率众出关,卸甲弃兵,等候发落!”
消息快马传回中军,李仁闻报,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淡淡一笑:“赵承畴,识时务者。传令索望,受降!控制关隘,清点府库,安抚降卒,不得滥杀!大军即刻通过大散关!”
就这样,原本预计需要血战多日、付出相当代价才能攻克的蜀道第一雄关大散关,竟在吴军强大的军事压力和精准的心理攻势下,几乎兵不血刃地易主。赵承畴及其麾下近万名守军悉数投降。吴军获得了关内囤积的部分粮草军械,更重要的是,打通了进入蜀地的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门户。
李仁率中军主力抵达大散关时,受降仪式已然完成。
他并未苛责赵承畴,反而温言抚慰,当场表其为从五品上游击将军,暂留军中效力,其麾下降卒,愿留者打散编入辅兵,愿去者发放路费遣散。此举迅速安定了降军之心,也向后续可能遇到的蜀国守将,树立了一个“榜样”。
大军在大散关稍作休整,补充饮水,便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嘉陵江上游的重镇利州。
整个进军过程,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沓。李仁深知,大散关的轻易得手,带有一定的侥幸和蜀军猝不及防的因素,必须趁蜀国北面防御体系尚未做出有效调整之前,扩大战果。
而就在李仁挥师南下,一路势如破竹之际,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成都锦官城内,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蜀国王宫,宣华苑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靡靡之音不绝于缕。时值深秋,苑内却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旺,各种反季的奇花异草在暖房中争奇斗艳。
蜀主王衍,这位以“有酒不醉是痴人”自诩的风流国主,正身着宽松的华美袍服,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之上。他面容俊美,却带着一种长期沉湎酒色所致的苍白与浮肿,眼神迷离,已有七八分醉意。左右皆是衣着暴露、容色姝丽的宫娥,或执壶斟酒,或轻摇团扇,或曼声歌唱。
阶下,一队身披轻纱、身段婀娜的舞女,正随着乐曲翩跹起舞,水袖翻飞,媚眼如丝。以宦官宋光嗣、王承休为首的一干幸臣,围坐四周,不断地说着阿谀奉承之词,逗得王衍哈哈大笑。
“陛下,此乃新酿的‘锦江春’,入口绵柔,后劲甘醇,最是难得……”宋光嗣尖细的嗓音响起,亲自为王衍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美酒。
王衍接过,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好酒!确是好酒!比之前日的‘剑南烧春’,另有一番风味。当浮一大白!”说罢,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及君王威仪。
“陛下海量!”王承休赶紧凑趣,“如今我蜀中,四海升平,物阜民丰,正该陛下享受这人间极乐。些许北面琐事,自有边将料理,何须烦忧?”
他们口中的“北面琐事”,自然指的是吴军犯境。然而,无论是王衍,还是这些围在他身边的佞幸,似乎都并未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
或许在他们看来,有秦岭天险,有大散关、剑门关这样的雄关,吴军再厉害,也不可能轻易打进来。前线传来的些许不利消息,也多半被宋光嗣等人压下或轻描淡写地处理了,生怕打扰了陛下的雅兴。
“不错,不错!”王衍醉醺醺地摆手,“有赵承畴守大散关,朕高枕无忧矣!来,众卿,满饮此杯,与朕同乐!”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命人取来笔墨,要在醉中赋诗一首,以记今日之乐。至于军国大事,粮饷后勤,边防安危……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这温暖如春、酒香四溢的宣华苑,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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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内暖香弥漫,歌舞升平;苑外,成都的街道上,虽依旧繁华,但细看之下,也能发现一些萧条的迹象。物价似乎在悄悄上涨,百姓脸上多了几分愁苦,偶尔有关于北面战事的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流传,却很快被巡查的官兵驱散。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正在这座富庶而安逸的城市上空,悄然积聚。
然而,深居宫禁、被谗臣包围的王衍,对此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用诗歌、美酒和佳人构筑的虚幻盛世之中,全然不知,一场足以倾覆其社稷的风暴,正以惊人的速度,越过他赖以信任的天险,向着成都席卷而来。
李仁站在刚刚夺取的利州城头(利州守将王宗弼在吴军兵临城下、水路被断、又接到劝降信后,抵抗意志薄弱,在象征性地守了几天后,便开城投降),眺望着南去蜿蜒的嘉陵江和更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那里,就是蜀国最后的屏障剑门关。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骄矜之色,反而愈发沉静。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