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整编的降卒,皆按兵部核定的军功簿,额外发放“元日恩赏”。战死者,抚恤加倍,由地方官正堂亲送至其家,不得假手胥吏;伤残者,除常例抚恤外,另赐钱粮,并由地方官府妥善安置,确保其生计;幸存者,人人有份,或银钱,或布帛,或酒肉,务必在年节前发放到位,不得克扣分毫。
圣旨一出,各军镇、营寨顿时欢声雷动。在燕云之地的凛冽寒风中,士卒们领到了厚实崭新的棉衣、炙热香醇的酒肉,围着篝火欢声笑语;在蜀地新附的军营里,吴军与降卒同领赏赐,隔阂在共同的喜悦中渐渐消融;在江淮水师的战船上,也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伙夫抬出大桶肥羊,香气四溢。徐天此举,不仅暖了将士的身,更暖了他们的心,军心归附,士气高昂,忠诚度在此刻臻至顶峰。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汴梁皇城灯火璀璨,亮如白昼,宛若一颗镶嵌在雪白大地上的璀璨明珠。盛大的元日宫宴在翻修一新的紫宸殿举行。大殿四角巨大的铜盆中炭火熊熊,地龙烧得整个殿堂暖意融融,馥郁的龙涎香混合着酒肉香气,营造出醉人的氛围。编钟磬管,奏响庄重雅乐,舞姬们身着彩衣,随着乐声翩跹起舞,长袖翻飞,如云似霞。
徐天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彩绣辉煌,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冕冠,垂下的珠帘微微晃动,遮不住其后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皇后朱清珞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深青祎衣,绘五彩翚翟纹,仪态端庄,雍容华贵,坐于其侧。
阶下,文武百官按品秩肃立,袍服色彩分明,如彩绘画卷。新附的蜀臣亦在其列,神色复杂,既有拘谨不安,亦有一丝对新朝的观察与期盼。
觥筹交错间,气氛渐趋热烈。徐天发表了简短的祝酒词,声音清朗,传遍大殿:“武德二年,将士用命,文武同心,北逐契丹,西平巴蜀,拓土开疆,皆赖诸卿之力!今岁寒冬将尽,春归有期,愿与诸卿共勉,来年再创盛世宏图,使我大吴江山永固,百姓安康!” 言毕,举杯邀饮。
群臣纷纷起身,高举酒杯,山呼万岁之声如潮水般涌起,声震殿宇,久久不息。
后宫妃嫔亦按品级盛装出席,环佩叮当,香风阵阵。朱清珞作为中宫之主,应对往来命妇贺拜,雍容大气,举止得体,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
花见羞今日特意挑选了一身绯色蹙金长裙,珠翠环绕,艳光四射,一曲惊鸿舞更是曼妙绝伦,再次吸引了众多倾慕赞叹的目光。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却不经意般屡屡扫过蜀宫四美所在的方向。
徐婕妤与花蕊夫人坐于一处,二人衣着华美而不失雅致,举止沉静得体。经历了最初的惶恐与挣扎,她们似乎已逐渐接受了新的身份和命运。
徐婕妤神色沉稳持重,偶尔与相邻的命妇低声交谈几句,言辞妥帖;花蕊夫人则依旧带着那份我见犹怜的柔弱风致,但在姐姐徐婕妤的提点下,已学会在适当的时机,向御座方向投去温顺依恋的一瞥,那眼神恰如秋水含情,欲说还休。
金飞山与李舜玹稍显沉默,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坐着,欣赏歌舞,但亦努力维持着端庄仪态,不露丝毫失礼之处。
花见羞将这一切细微举动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更甚。她深知这四人同出蜀宫,彼此扶持,暗中必有盟约,对自己这“旧人”地位构成威胁。但眼下元日盛典,众目睽睽,她亦不敢造次,只是将那分忌惮与敌意更深地埋藏于妩媚笑靥之下。
徐天今夜心情颇佳,对众妃皆有丰厚赏赐,珠玉锦缎不等。他甚至特意停下酒杯,温言询问了朱清珞所出的皇子徐承岳、公主徐昭曦的近况,流露出为人父的温情,引得朱清珞眼中柔情似水,颊生红晕。
宴至酣处,殿外夜空骤然被点亮。内侍监早已安排好的盛大烟花适时燃放。漆黑的夜幕成为画布,火树银花竞相绽放,绚烂夺目,千姿百态的图案或如金菊怒放,或如牡丹争艳,或如流星飞渡,将整个汴梁城照耀得如同白昼。
绚烂的光彩映照着殿内每个人或欣喜、或感慨、或盘算的脸庞。徐天携朱清珞起身,行至殿门前昂首观望,群臣簇拥在后,欢呼赞叹声此起彼伏。这一刻,帝国的荣耀与繁华,似乎随着这漫天华彩,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顶点。
宫宴的奢华,是统治阶层的盛宴。而徐天更在意的,是汴梁城、是整个大吴境内寻常百姓的年关如何度过。他深知,民心向背,方为帝国根基。
早在腊月二十三日祭灶之后,他便连续下旨,免除天下百姓元日前后一个月的市税、关税,并严令各地官府开仓放粮,平价售盐,严厉打击囤积居奇,确保即便贫苦之家,亦能买得起米粮,沾得起点油腥,度过一个温饱的年关。
汴梁城内,由京兆府牵头,在各大市口、城门附近设立了十二处施粥棚、八处义诊点,日夜不停。皇家亦从内帑中拨出专款,购置了数千套厚实棉衣,由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协同里正,分发给城内外的孤寡老人与无家可归者。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尽管天寒地冻,呵气成霜,但汴梁城的街巷里坊间,却洋溢着难得的暖意与生机。坊市间,人流明显比往年冬日多了不少,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
新铸的“武德通宝”购买力坚挺,米价平稳,肉食、蔬果虽因时节而价高,但寻常人家亦能狠心割上几两肉,沽一壶廉价的浊酒,给眼巴巴盼了一年的孩童添件新衣,扯上几尺喜庆的红头绳。
茶楼酒肆中,人声鼎沸,暖帘掀动间带进阵阵寒气,却很快被室内的温暖与人气驱散。
“听说了吗?陛下因为天冷,把那个蜀国皇帝的受降礼推到开春了!”
“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