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也仅持续了一瞬，便被自己的身体打断。在颤斗、牙齿撞击：恐惧已经冲进了他的脊髓。通过自己朦胧的泪眼，他能看见正对面的少年，也在哭泣
或者说，只是带有哭泣的其中一部分。
至少那双象是商场塑料模特的眼睛，确实有在流泪--但就算不住有水珠乃至细细水流沿着眼角冲刷而下，却眨也不眨。
只是站在那里流泪而已：眼珠子里的些许好奇如有实质，要突破泪做的水帘--
“你在看什么？”
穿黄雨衣的少年重新退到了电梯外。窦空洞的视线，开了口。
这次，他已经不用再抬起头、便能望见平日里不愿去看见的虚象：
他那早已死去，却悬浮在万里高空中的女儿--她膨胀得有如山峦般庞大，挡住身后城市的建筑群、甚至遮盖去了小半个天穹；光是小腿便比自己所在的楼宇还要高耸。她将双臂笔直举在两侧，落下的、尾角蜷曲的长金发盖住了面部，也盖住了胸膛与小腹。
仍旧是那件蓝底白色斑点的睡衣，衣角如马戏团的帐篷。
不知是错觉，亦或是重压下的幻想：约翰·窦看见了女儿水泥柱群一般的发丝、有了细微的颤斗。她似乎将要动弹起来了。
这一切都如此清淅，但--
【怎么--怎么--变得这么大了？】
他明明记得上次观测的时候，她还只有十几米的大小
【强度，强度不一样了可是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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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重的烟味依旧弥散在狭窄的电梯间里，浓白烟雾向上飘散、拢在电梯顶端，象是一片薄薄的云层；而昏黄的灯光就是隐藏其后的太阳。
穿黄雨衣的少年，抹去脸上的泪水、把湿润的手掌放在眼前打量。他忽然皱起眉头：
“你很伤心吗？”
并非通过语言--而是在刚刚泪腺的过载中，人类之间的障壁已然被跨越。
会明白的--
穿黄雨衣的少年直直举起手臂，点了点约翰·窦左手指间已经燃到滤嘴的哈德门香烟：
“伤心也不能在电梯里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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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幻觉：刹那之前还站在电梯井外的少年、已经跨到了约翰·窦的脸前，又一次地提出陈述。
啪！
“在电梯里抽烟是错误的。”
【哎？】
咚。
啪嚓。
接着是带有湿润与黏腻的脆响，好象西瓜被踩碎般的响音；接着是如喷泉似的，小股小股水流射出的簌簌声。
在手掌与电梯墙壁的挤压下，脆弱的头颅绽开了、成了粉碎；头部的脑组织与血液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扩张，铺满了电梯间的每一寸内饰。
无头尸身嵌进半凹陷的电梯墙壁、仍在抽搐的双手朝着左右张开；象是墨西哥砂石神龛里供奉的枯干圣人。
就象响起时那般突兀：
城市间的哭声并未完全停下，却在霎那间减弱，变得混乱散碎；不再有如一群伤心人组成的合唱团。
再过去片刻，连这散碎的声响也归于静谧；而救护车与警车的喇叭呜呜作响。
芒街市重回过往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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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被撕开，袒露出内里的器官--她确实有着这般的感觉，但也明白这并不可能；因为自己仍然还在呼吸。那只可能是胸骨和肋骨折断、戳进了柔软的内脏。
自己或许就要死了。
“啊”
她不能完全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好似麦角酸二乙酰胺带来的遥远幻梦，那是自己学生时代才体验过的悠闲迷离。
周遭的世界除去模糊之外也没有任何不同：电梯墙壁上抹着模糊的血肉花束，黏腻的肉块一点点地滑落；这种蒙蒙胧胧又脱离开现实的幻觉，[客户]在药物作用下见过许许多多次。
在自己那双过度流泪的眼中，怪物有着隐约的人形。似人类的东西，[客户]还是能够辨认得出来。
“张嘴。”
亮黄色的怪物说道，它的声音很清淅、象是两记短促枪响。
“张嘴。”
遍布暗红色水滴的骼膊从那片亮黄色中伸出，攥住了[客户]的下颌--她想要抬起手去阻挡，却险些失去平衡。
嘎哒。
剧痛唤回部分理智与清淅；却被某种更加本能的东西所制止。
“吹气。”
亮黄色的怪物扭了扭鼻翼或是面孔上的某个器官？不知道，也分辨不了。
在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胸腔里吸进的所有空气尽力挤出喉头与嘴巴。
嘶！嘶！
咕咚、咕咚。
那些凹进去的电梯墙壁不住颤动摇摆、前后张缩。
“恩，嗯。只有血味。”
亮黄色的怪物面孔上的尖端稍稍蠕动、歪转过头颅。它松开手，指了指那位脑袋已经变成一滩黏糊的外勤：
“哦，别学他在电梯里抽烟。”
“你可以走了。访客最好要在保安亭那边登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