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捕捉流弹甚至出膛子弹飞行轨迹的动态视力--
李查克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从“隐形人”那搞到的半自动手枪拥有某种超自然膛线:能够让射出枪口的子弹转个大弯,反着打到自己身上准确点说,是打在自己控制的“人质”身上。
所以,人类的眼球晶状体真能够具备如此的弹性、如此的强度,弹回激发的弹头?
他想起那个老掉牙的笑话:凯夫拉防弹材料跟氯丁橡胶喝醉了,生出了个小孩
砰--
呲呲,呲呲。
总而言之:李查克惊呆了。以至于臂弯里躯体传来的挣扎和抽搐,他也丝毫感受不到:那位今夜走了大霉运的验尸官,正一边竭力按压住喷泉似的脖颈、一边被自己黏滑的、喷溅了满地的血液绊倒在地。
【正常来说,交趾自治州的县级市不会配备专门的验尸官--还有存放尸体的冷库;多半是和殡仪馆或者医院共用。芒街市警局的预算真够足的这个验尸官有编制吗?】
李查克看着依旧在揉搓眼睛的黄衣少年,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天外的哪里去了--
哐啷,砰!
“哎,妈呀!”
发出惨叫的不是这穿黄雨衣的少年、也不是脖颈正喷着血的法医,更不是李查克自己。
惊喜总是一连串:
伴随着噪声,以及乱蓬蓬、白雾似的灰尘
一个挥舞挣动着四肢的枯槁男人,从天花板的破口里滚了出来、脊背着地,砸落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乱响,终究还是打断了李查克的杂想--他呆呆地看着从天花板里掉下的人。
那是个瘦高的男人,四肢象是粘在躯干上的木棍、胡乱挥舞;穿着的衬衣领口都被汗迹和油脂染得发黄、胸腹和两肘黑乎乎的,是被浸湿的灰尘颜色。
从这个特征看来,他也是从通风系统里爬进来的。
李查克看着这个象是超市外头摇来摇去充气人般的不速之客,枪口本能地重新校准、对准他的眉心。
【是--是搬到黄雨衣隔壁的那个新住客!这搞什么?马戏团么?】
“兜兜!那个人要死了!”
枯瘦男人扶着腰,龇牙咧嘴;尽量压低声音、却又忍不住地咆哮,这让他的话语显得有些滑稽。
【兜兜兜兜?】
李查克终于在脑海里重新设置了一个代号,放到穿黄色雨衣的少年身上;
【这是什么名字?化名?昵称?】
“喔!!对喔!他脖子喷血喔!”
兜兜--李查克决定,姑且还是先用着这个比[黄雨衣少年]更顺滑些的名称--睁大眼睛,发出惊叹似的叫声、蹿到验尸官的身旁。
稍稍的尤豫过后,李查克还是扣起配枪的保险、把它塞回了腰间:这个原本能给他许多安全感的武器,现在派不上用场。
他绕开转瞬间便形成的黏滑血洼、蹲在验尸官面前--但注意力,还是放到了对面那正好奇的少年身上。
“兜兜!按压止血--不行,你手太重了!我来。”
李查克再自然不过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好象是熟识对方多年的邻家长辈--他已经懒得感谢自己所受过的那些训练了:
“这样下去他肯定要死:得把他送去医院不做手术的话,他很快就要不行了。”
“哇!你会战地急救吗?好厉害!”
李查克知道验尸官大概还有六到十分钟的窗口--
如果没有及时动手术、他活下来的可能性比子弹打到眼球上还会反弹的可能性还小。
就算他只是粗略接受过战地急救相关的训练,李查克也能发现这点:
最大可能让验尸官活下来的方法,就是打开停尸间的大门、向警局里的其他人呼救--再把验尸官送去斜对面的交趾自治州医院。
接憧而来的混乱,与警官们的干扰李查克可以轻易地脱离现在的尴尬处境。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而如果现在的形势还不错那么最好先不要改变它。
【先观察--】
李查克想;他蹲在那个手忙脚乱的男人身旁,假装自己也是这场止血行动的一分子。
他并不觉得此时此刻是个逃脱的好时机--恰恰相反,这是个获得更多线索的机会。李查克眯起眼睛、撕下验尸官的一边袖子,递到枯瘦男人手上;枯瘦男人旋即笨拙地试图将其扎到验尸官的脖颈上、充当止血带。
一个共同的短期目标,紧急的情况以及参与感。
他故意让枯瘦男人来进行包扎--以便最终法医因失血过多死亡的时候,降低兜兜责怪自己的可能性。
李查克不得不感叹,这个活骷髅似的男人、切入的时机恰到好处--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救了李查克的命。
【好象有点太刚好了点?】
不管最后验尸官是死还是活--后者的可能性极小--他或许,都会被这名叫兜兜的少年人视为同伴。成为一个青少年的朋友并没有那么难,一次共同的特别经历便已足够。
李查克觉得,他为自己挣下了又能呼吸一会的机会:从那个穿黄雨衣的怪物身上。
人死了之后,就不会乱跑了:在亚欧邮政活动的其他人员来转移尸骸之前,李查克还有机会再来检查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