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盘起膝盖、转过头撩起头发,把后脑勺上的嘴巴给艾喜看,烂牙摸起来锋利咯手。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这口子封闭起来,完整如初--只要拔掉牙齿,再双手上下把它捏紧,狠狠按在一起,像对付橡皮泥或是口香糖那样就好了。
就跟兜兜身上的许多怪事一样;他知道他愿意、就能做到尤其是身体上的一些微妙变化。
但兜兜没有这么做:他真的想试验这张嘴巴能不能通过其他人的脑组织来吞吃记忆;只是眼下还没有合适的机会。
兜兜能感觉到硬脑膜上载来的触感--艾喜正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开口;和开口周围不同,硬脑膜对压力变化很敏感。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看了《人类的秘密》到现在,这张嘴巴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转变了;一开始兜兜记得那里一丁点知觉也没有。
艾喜在抽屉里乒台球乓翻捡,从一盒风湿骨痛贴膏里拔出一张,小心翼翼地盖在兜兜的后脑勺上、把开口贴住:
“还是先遮起来吧。虽然你应该不会感染,不过进了脏东西也不好。”
兜兜头也不回,任由艾喜在身后忙活:
“总而言之!我看了那盘很整蛊的录像带之后,就长了这个东西出来;后面还有红通通的、血呼啦的这个血人从里面钻出来;厉害吧。”
“不过现在又正常了,只能摸到自己的脑子。”
不管芒街市现在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凶杀案,跟今晚兜兜碰着的怪事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在这个纷乱的节骨眼上。
“录像带你有带着吗?”
艾喜最后用力拍了两下风湿骨痛贴膏,接着拿起录像带、来来回回地检查,只是没有打开塑料外壳;又拿起那台游艇小子400收音机,相互比对:
“规格都很正常,就是普通的vhs。收音机——我没用过这个型号和牌子,不过好象除了外壳这些手印,也没什么问题?不过锈得很厉害,好象泡过水。”
“搞不懂,信息太少了。反正可以确定的是,有些其实是可以远距离的、通过物件来施加影响?”
“那还真挺麻烦的,防不胜防;到底是什么原理啊?”
“这个收音机怎么办?留着还是拆开?”
兜兜摆摆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还是先放在我这里好啦。万一收音机里头爬出来什么妖魔鬼怪,盗版贞子之类的;正好揍一顿问问是什么情况。”
——
雨滴砸动透明雨衣的声音更响亮了;湿润的夜风甚至让人有些发寒。
兜兜站起身,把脸凑到铁窗格旁边、忧心忡忡:
“这雨下成这样,这几天还能上课嘛?要是这周剩下都没课,后头老师又要赶进度;等等我上课都听不懂了。”
艾喜把地上的刀具一件件收起,装回硬纸袋里;只留下刀柄鲜艳,很是卡通的弹簧刀:
“不好说。台风不是还没登陆嘛?那估计还要个一两天才会结束;不过只要风没那么大就会复课,雨这种倒没事。”
兜兜一拍脑袋,思绪流转去了别处:
“对啦!我前面拿那个编目师发了广播,不知道能传多远;你当时听得清淅吗?”
艾喜拿起那把刀柄是机器猫图案的弹簧刀,放在手腕和指腹之间;若有所思:
“算起来听见那句话的时候,我在茶谷区的那间典当行。直线距离大概两公里吧?”
“如果这个精神广播,会随着距离衰减的话——我觉得整个芒街市大致都能复盖得到,因为当时真的吵死了;好象有人在耳朵旁边嚎什么[要上课]。”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嗬嗬地笑了起来。
兜兜重新坐回到水泥地上。:
“哎呀,开学几天了刚刚才有点习惯;被放假打断一下再回去上课要烦死了。”
“不过你说得对诶,之前可能是有人在监视我们;不过——感觉可以先不管,因为他们自己在忙着打来打去的。”
兜兜把今天听来的什么网络推进分子啦、亚欧邮政啦、还有刚碰到的人类编目中心的三方冲突说了一通;嘴巴都说得有些干了:
“让他们继续这么一直瞎闹,学都不要上了啦;先看看这次精神广播有没有用,不行的话再说。”
虽然现在话是这么说,但前面看着编目师眼花缭乱的表演时、兜兜还挺开心的。
艾喜没有回话。她只是在专心打量弹簧刀的刃口,不知道脑袋里正琢磨什么。
雨水咚咚咚地敲着屋顶的铁皮。艾喜家的二楼不住人,只是拿来放些杂物;也不知道会不会渗水。
兜兜双手捧着脸,骼膊肘撑在大腿上。他想着一整天的所见所闻,意识到了个要紧事:
“说起来艾喜,你真没有感觉自己有超能力之类的嘛?我今天听说了个理论来着。”
“如果跟我呆得够久够近,会变更厉害;没有的也可能会觉醒诶。”
“你看我们又是同桌,这几年我们应该一起呆得最久了吧?”
可惜的强度没有很好的量化标准,有的话也不是可视性的——兜兜也不知道编目师的是否因为自己的接近而增强。
艾喜一愣神,把弹簧刀收起、塞进口袋里:
“我有没有如果按照你那个观察天空异象的方法,那我确实什么也看不着;今晚台风,我还看天看了会,只见着雨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