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罪人能够通过仪式性的行为,唤醒周围心以太的活性--你应该懂吧?基础的东西你多少有点了解。”
观光客抬起骼膊抖了抖,让搭在手腕上方的苍老手掌滑稽地甩动:
“所以很多人乱七八糟地舞上几下,就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那些外人看不懂的仪式,都和他们犯下的罪有关;本质上是罪行的又一次重复。”
艾喜抬起头,看着天文台的穹幕:
咔咔咔屋顶之外有些零碎的怪响,好象有人在外边挪动。
而那些闪铄星点如同在眨眼,恍惚之中、仿佛有无数视线正在投下。
“别担心,别担心:天上虽然有一千亿死人,但它们没在看着我们。”
“跟你说个有趣的事--前一段我碰到了个疯子,爱尔兰人;年纪不大,不过疯疯癫癫的。”
“她就跟我说:苦海其实希望我们打得越凶越好,局面越复杂越好;那些所谓的死人,其实都是寂寞了成百上千年的观众,盼着我们搞出点好玩东西来就跟看肥皂剧、看电影一样。”
“因为大家死后真的很无聊,没事干;需要有点消遣,来打发永恒的时间。看见点好玩的--得心病的怪人,犯下罪的恶人,就把心以太抛下来:跟打赏零钱一样。”
“其实还有点道理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观光客的脑袋歪来歪去地扭动,似乎在思索。但他背对着方箱巨塔散出的寒光,脸上又戴着墨镜,看不清神情:
“哎,算了。反正刚刚说的两种”
“就是罪人和病人——科学点的原理我不懂,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等拥有了的时候你抬头看向天空,就可以真正看见苦海,看见我们一切存在过的祖先和同胞:不过呢,每个人可以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听说可以看到奇怪的幻象。被歪曲变形的死者,过往所犯下的罪孽,毫无逻辑的图景,揭开暴露的伤口那些叫做天景的东西:算是某种心底的映射,或者说是苦海对你的认知。”
他俯下身,在脚边方箱上用指尖涂抹。
现在可以看得更加清淅——观光客背后的老人,被某种束带和他紧紧捆绑在一起、前胸贴着后背,四肢缠着四肢:
“如果哪一天我做这行做累了,我就去画画。把那些携带者看见的天空都画出来,办个艺术展应该会很好玩,也有噱头。”
——
艾喜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从观光客身上挪开、扫向那些边缘流转过光华的方箱:
“我懂了。所以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罪人:为了他们牵引下来的心以太,是么?这就是增加心以太浓度的方法。”
“心以太的浓度,又可以增加的表现强度。就象”
她没有把话说完,观光客急不可耐地接了过去:
“是的,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兜兜能增强周围人的:环绕在他身边的心以太,就象是风暴和旋涡,咆哮的汪洋;是文档记载中从未见过的程度。”
“虽然诞生时间越晚的携带者,强度就越高,因为人世间存在过的逝者越多、苦海里的心以太也就更多。只要人类还没征服死亡--未来的携带者,或许还会更加恐怖。”
“这种进程是不可逆的。有很多人尝试过祛除的存在,不过没有谁成功;反倒弄出来更多危险的副产品。”
“不过呢,咱们先不提他;背后说人闲话要被戳脊梁骨——兜兜应该还在哪里忙吧?我们还是先说回你。”
“哈!你可能要问了:你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常年泡在巨量的心以太中可没有罪、又没有病,会怎么样?”
“就象你一样,会被打磨、会发光。你的心灵会被心以太的海流冲刷得光滑,褪去掉种种杂质;去看过海么?海边有很多的礁石和细沙。”
“换成人你获得了远超年龄该有的成熟和理智,以及:偏执。就象--你从来没有长大,不过,也没有机会拥有幼稚和天真。”
“虽然年纪不大,但你在心智上已经是个成品了;应该说比极大多数成年人都更强。微波炉加热的电视套餐你们有吃过,里头很多催熟的肉和蔬菜,还有冻披萨、冻肉夹馍什么的;你和那些东西其实差不了多少。”
观光客指指脚下的高塔,意味深长:
“而且你感应到了吧?还没来之前,你应该就能感知到这里的超浓度心以太;象你这种情况,对这些不自然的心以太堆积,会格外敏感。”
“这也是另一个理由:我确定你肯定会来的理由。”
“本质上来说,你和兜兜呆了这么久之后也不太能算是个人了;至少有一部分,更接近某种隐约信念驱动的机器。”
“就象他无意识中选择的使者、门徒、乃至座下童子。兜兜的存在本身,就为你的人格塑了形。”
“你会不会觉得荣耀?要不要写本福音书?等你长大了,可以把这方面作为你的就业方向。”
艾喜闭上眼,沉沉地吐了口气。她手中的枪口稍稍颤斗,旋即更用力地紧压皮肤:
“我想知道关于网络的事。”
她没有戴手表,膨胀的天文馆里也不存在时钟:
“另外,你已经扯了五分钟;时间没那么多,建议你收拢一点话题。”
——
观光客在他的花衬衫里掏摸,直到拉出个遍布锈迹的怀表。他打开翻盖、往下挪了挪墨镜,看着表盘的眼睛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