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近乎拷问的探询：你觉得……不妥？
没有。陆过的困惑并不在于抽象的商业道德或对错评判。
他微微偏头，长睫低垂，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语言，可是问出口的话语反而更加直白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做这些，是因为他们之前用舆论攻击星野，试图将我们拖垮，还是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画展上那幅弥漫着扭曲情感的《圣母垂怜》，闪过江父在媒体前冰冷排斥的眼神和江叙白矫饰的眼泪。
最终，所有画面都沉淀为江陆野偶尔在无人处、卸下所有伪装的孤寂与疲惫。
……还是因为，更早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江陆野瞬间掠过极为复杂的神色，有惊讶于陆过的敏锐与直白，有审视这问题背后是否藏着同情或怜悯。
最终，他只是反问：有区别吗？
攻击星野，不过是他们一贯行事风格的延续。而我所做的，只是将他们曾经施加于我、以及他们未来必定会再次施加于我的手段，提前、并且更有效率地，还给他们而已。
他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住站在桌前的陆过。
视线却始终牢牢锁住陆过的双眼，仿佛要将青年卷入自己世界的旋涡：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要么成为掌控规则的猎人，要么沦为被分食的猎物。很久以前，我就做出了选择。
他的话语冷静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坦诚，将他所有的动机，现实的商业反击与沉积多年的私怨清算，都一一和盘托出。
他没有在陆过面前，伪装成一个纯粹的受害者或正义的复仇者，而是清晰地展示了他的算计、狠辣，和他的……绝不回头的决绝。
陆过安静地听着。
只是在江陆野话音落下后，轻轻点了点头。
明白了。
然后，在江陆野注视下，陆过上前一步，将电脑屏幕更转向他。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更深层的数据分析和几个模型示意图。
他抬起眼，目光认真专注地看向江陆野，建议道：
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效率更高。
江陆野眼中那簇冰冷燃烧的火焰，仿佛骤然遇到了一场无声却磅礴的大雪，瞬间凝固。
他近乎怔住地看向眼前的青年，看向那张在屏幕冷光映照下愈发显得精致剔透、却毫无玩笑之色的脸。
陆过并未在意他的瞬间失神，只是指着屏幕上的模型，继续认真说：
比如，这里可以引入更复杂的嵌套策略，利用多层设计，将资金流……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将一场血腥的围猎，冷静地解构成了一系列需要优化的技术参数和逻辑流程。
江陆野凝视着他，目光从震惊逐渐沉底，化为深不见底的专注。他的视线定格在陆过开合的浅色唇瓣上，几乎要将人吞噬。
在这一刻，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变得模糊。
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即将被自己拖入黑暗的共犯，而是一个无意间闯入狩猎场，却随手拿起了最锋利武器的……月光下的精灵。
干净，纯粹，却带着一种能颠覆一切规则的无意识诱惑。
而他，心甘情愿地，被这种危险又迷人的特质所俘获。